青城的脸色有些暗淡，在黑暗中竟然带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病态美感，就像民国时期抽大烟的女人一样，憔悴但是精致，一颦一笑都分外勾人。
所以，在这时候，尽管她看我的神色很奇怪，但我也没法生气。
“主上，您能看见我们身边有千万蛇女吗？有些蛇女是正常的人身，有些是蛇身，也就是寻常人以为的女娲的模样。”青城拉住我，将一盏有蓝色蜡烛放在我的手心里，还在催促：“去看看吧，都是你的子民，生命保护其他的一切都属于你。”她悠悠道：“蛇女是最忠诚的，这是您亲口说过的，可惜现在还没想起来。”
倒是很了解我，我捧起蜡烛就放在两只眼睛前面晃了晃，青城纤细的手指就放在火中灼烧，白皙的手指很快就烤焦了，味道十分诡异，她却不是很在乎地笑了笑：“你身上连一丝一毫的阴气都没有，阳气太足，对蛇女来说是大忌。因此，你也看不见蛇女，只有通过这蜡烛。”
蜡烛大概是东海人鱼油水做的，还有蛇女的味道，不知道因此死了多少……
好意我是心领了，这么一看，的确整个院子里四面八方都是蛇女，这会儿正虔诚地跪着，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简直有看上帝的诚恳。
“我困了。”我看着青城。
“不，主上，你困那是因为快要觉醒了，也就是记忆快恢复了。但是长久的睡眠对身体不好，你知道的，我们需要你，你一点问题都不能出现。”青城说完，手指从蜡烛中移开，拉着我去角落里，轻声道：“阴气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这一点你大概知道。”
一个人在阴气重的地方住太久就会沾染上阴气，阴气太重的人容易走阴，俗话说来就是不小心和鬼打交道。阳气太足，会隔绝一切鬼怪，而蛇女大概就算其中的一怪。
我身上的阴气进入阴木棺材，还有部分被邪刀村雨吸收了……无论是哪种，都不会再回来了。
但我依旧能看见鬼邪，只不过有点力不从心，就像明明我站在蛇女堆里，却以为偌大的宅子空无一人。凭空擦出的“沙沙”声让宅子阴森可怖。
今晚的月光又圆了些，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到时候万鬼出门，比七月半还要阴森，只是人们都会聚在一起，感受不到森冷的阴气和死去人们的痛苦。
青城既然提起这件事，就不会是空穴来风，我认真地看着她，再看，再看，一直看到她无奈别过头，没多久又回过头来说：“我希望您和我去一个墓地里走一遭，据我所知，那里有聚阴之物，也就是千万年前就销声匿迹了的蛟龙。”
若非她言辞灼灼，我都要以为她只是开玩笑。
蛟龙是比人鱼还要稀奇的存在，有龙的外貌，是蛇化龙最先存在的一种，出生比蛇要高贵太多。这不过这东西，在古书记载里，只出现过在炎黄时期。九黎族，也就是蚩尤的族群中就出现了一条，帮蚩尤大战黄帝，最终死于轩辕剑下。
野史中从来不乏这样的记载，但是正统的史书中却只有只言片语证明蛟龙可能存在过。
我虽然得了一块蛟皮，还给了赵辰良，但我从来都不认为蛟龙还存在在现代文明里。
青城说有这样的东西活在墓地里，我第一反应是蚩尤的墓地，但是在远古文明时代，蚩尤和炎黄大帝都是很简谱的，坟墓不见的比民国时期的军阀大多少。
“蛇女已经多次打探，那墓就在后山之巅。”青城蹙眉，看了眼天色：“虽然临近中秋不宜去那里，但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我当时就没多考虑什么是时间来不及了，一口答应下来，总之地方距离我们很近，来去很方便。
青城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包括洛阳铲等盗墓必备的用具，不过这些东西都让小七拿着了，她纤长的蛇身足够容纳所有东西，她就跟在我们身后游得很快。
小七在所有还在北京城的蛇女里，综合能力最强，其他的，比如00001、00002，这些蛇女都被派出去做任务了。
青城说：“我们组织也许没有盯上主上的那个组织强大，但就像抗战时期的八路军，各个地方都有，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第一时间去解决。”山腰上，她这么说的时候，天色突然更加朦胧了，我眨眨眼，追上走到前面了的小七。
小七背着这么些东西却不显得吃力，她剥开脸上的一块鳞片，紧接着就在行进的过程中剥下了一整张蛇皮，然后郑重地拿给了青城。
青城大喝一声，手中不知道为何燃烧起了殷红的火焰，导致我的掌心也发热，但没有一丝幽蓝火焰冒出来。
青城将蛇皮烧了，然后就地去了树叶和上面的露水和着灰烬，然后交给我。
“这是什么东西？”我捏起鼻子，有些酸涩的老坛酸菜面味道冒出来，是我最不爱的口味。
但是青城殷切的目光太过火热，我被逼无奈还是喝了，这东西黏糊糊的，一直到了山顶，哦都没缓过来。
山顶上什么都没有，我以为会伫立的墓穴也找不到。
整个山顶一览无余只有青葱的草木还有间或叫个几声的野兽，怎么看怎么寻常。
“就在这儿！”小七突然叫了一声，我循声找过去就见她趴在山壁上，像是爬山虎在这里攀登。她的左手边是一条广袤的瀑布，在月光下犹如银珠飞快掉下山崖。
青城就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和小七，笑问：“仔细看整个山崖。”
我就着月光，把一团幽蓝色的火焰推进自己的眼睛，然后闭了闭：“这！”
满山崖都闪着幽幽的冷光，比月光还要亮，本来应该有无数飞虫野兽的山崖壁上只有蛇女，我甚至能看见山崖底下有不甘心的狼群走来走去只是不敢靠近。
蛇女身上的鳞片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光芒，只照亮了一个洞口。
只是这洞口，就在瀑布里。
青城微笑：“墓就在山洞里，小七带我们下去。”
于是身上已经负担了很多器具的小七又带上了我和青城，直奔洞口而去，冰冷的水冲刷在我们身上，我紧紧抓住小七的鳞片，就怕一不下心就被冲刷摔下去。
水中，我一直有听见谁在叫我的名字，很温柔，但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等幽暗去了，眼前明亮，我睁开眼睛，也叫青城从小七的身上下来。
整个甬道上两端都充斥着极其亮的光，长明灯高高挂着，香气不同于寻常的人鱼油味，我们在走廊的左端，右边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水。
水中还有刺啦刺啦的响声，青城叫我不要看。
她这么一说，我反倒想看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后退两步，却移不开眼睛。
我穿着金丝银线，在众人中尤其打眼，比金子还要耀眼。
青城躬身行礼，轻轻道：“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
我对着河面轻轻一笑，里面的女人笑得更加雍容典雅，一举一动仿佛天成，优雅如欧阳煦，他们似乎是天生的一对。
只是开心不起来。
除了装饰的改变，连眼神也变了。那看着人的目光，都没有欲望，没有激情，甚至，没有情绪。
青城拉开我，将我安置在河岸上的乌龟背上，安慰我：“无所谓的，不过千年之前的幻影，主上只要不去看，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何况，望眼欲穿也只什么都看不见。”她说着，站在河岸上随着乌龟的移动往前走。
乌龟有四五个我这么大，龟壳又硬又冷就像大石头，不知道活了多久，从这水中探出头，倒是眨了眨眼还看了看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青城突然停住了，乌龟也随之不再动弹。
我从龟壳上滚下了水中，又听见了温柔的呼唤声，这简直是致命的，因为我根本离不开他。
我被人捞了上去，依旧神情恍惚，映在青城的眼睛里是深深的不安，我顿了顿，偏过头去看她：“这是欧阳煦的墓，而且还有他的一丝一缕的魂魄在？”
青城大吃一惊，倒是很快就微笑点头：“主上，您既然知道的，就不要在意这些。”她的意思很明白，既然欧阳煦吸取了我的全部阴气，那我自然可以过来掠夺这浑然天成的阴气。
没有什么地方比鬼王的坟墓还要阴气深重，我头皮发麻，想不清走廊尽头到底有多少厉鬼在等我们，而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又为何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瞧见。
我东张西望地看个不停，青城大概也看出了我的想法，道：“蛇女死了几千，才将一路都打通，不过也只是一般的路而已。这个墓，更像是个迷宫，几乎没有蛇女能走出来，小七是其中一个特例。所以，我让她守在洞穴口，领导所有蛇女，若是有个万一也好来照应。”她对小七十分看重，说到这里还不忘告诉我：“小七在我看见的族人中，性子最坚韧，也最为谨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