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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将军府后院的池塘并不大, 里面养着十几尾手指粗细的红鳞小鱼。

远远听到动静, 它们迅速沉了底。

池塘边树木横生的枝桠遮住了假山过来的小道, 只要路过的人都要微微低头。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跟假山边缘生满了青苔, 还有明显的淤泥跟枯死的花木。

“将军说这池塘太占地方了,原本打算填了盖个练武场。”

“……”

亲兵不知道孟戚与墨鲤在想什么,边走边说,“还有这处假山,挡光又挡风, 让院子里变得黑漆漆的,明明可以直接走过来的路, 非得沿着假山左绕右转的,太麻烦了。”

“御赐的府邸, 能随意变动?”孟戚看似随口一问,实则盯着那亲兵的反应。

“可不是!”

亲兵咕哝了一句。

留在将军府里的那些老兵早就埋怨过了, 池塘花木什么的多难打理?演武场每天洒洒水,扫扫地不就成了?养鱼养芙蕖,还不准死,简直是为难人。

这些沙场上出身的悍卒,最多就养养马, 鱼是什么?

“不过, 就算能改,填池子重新整实地面也得费一笔钱。这里是太京,工匠忒贵了,张口就要一贯钱, 还不算他们的吃食花费。将军的俸禄原本就不多,还要养残了的兄弟们,哪儿有多余的钱?”

亲兵尽心尽职地为自家将军哭穷。

——刚才那餐饭只有馒头跟白菜。

这等拙劣的说辞可瞒不过孟戚,他正要说什么,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拽了一下。

“……”

墨鲤若无其事,使用内力隔空动手,毫无痕迹。

给羊一条活路吧!

朝廷送来的军粮东扣西缺的,只靠俸禄刘澹早就养不活部下了。平州剿匪是个苦差事,但也不是没有捞油水的时候,山匪的寨子里有多少财物,还不是刘将军自己说了算,闲来无事还能去敲诈锦衣卫暗属。

知道是一回事,当面戳穿又是另外一回事,墨鲤快要看不下去了。

“二皇子与六皇子住在东边的厢房,也就是假山的另外一侧,这边比较靠近院墙……”想走十分方便,出了房门翻个墙就能走。

亲兵把后半句话咽下去,努力保持镇定,指着前面的屋子问,“国师看这间如何?”

久不住人的屋子都差不多,虽然清扫了一遍,但是在练了武功耳目敏锐的人眼中仍有灰尘,摆设物件同样。

孟戚下意识地皱眉,不过没说什么。

亲兵松了口气,转身要走,随后想到了什么,尴尬地补充道:“府里没有足够的被褥,外面又被禁卫军守住了,没办法出去买。如果真的需要,我再去找找……”

“不用了。”

墨鲤的话让亲兵如蒙大赦,他不肯久留,迅速离开了院子。

孟戚绕着池塘走了半圈,越走越失望。

池水太浅,最多只能没到胸口,这就算了,池水还不是很干净。或许是因为前阵子下了一场暴雨,假山附近的泥土被冲刷进池塘里,令池水浑浊。

假山摆出的孔隙也被堵住了,有的还生出了杂草。

“你在看什么?”墨鲤纳闷地问。

既然这栋宅邸不是空的,墨鲤就绝对不会变成原形。

“哎,不要钱的落脚处,就这么没了。”孟戚很是惆怅。

墨大夫决定留孟戚在院子里徘徊,他回房了。

桌上有蜡烛,墨鲤没去点,反正白天黑夜对他没什么影响。

把窗户推开,又用内劲徐徐拂过屋内摆设,伴着朗月清风,屋内气息为之一清。孟戚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大夫坐在窗前,整理着白天买到的那一盒银针。

行囊里放不下这个盒子,墨鲤考虑着要不要再去找个背囊,然后把随身携带的物品分作两堆,塞一份给孟戚。

想到这里,手中就忍不住开始分了起来。

银针归自己,药草归自己,还有一套换洗衣物……

墨鲤分来分去,赫然发现除了金丝甲跟属于孟戚的衣服外,竟然没什么可以塞给同伴的。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把那卷云雾山水画拿走了。

墨鲤下意识按住,抬头望向孟戚。

孟戚一本正经地说:“我的肖像画,自然归我保管。”

“……”

你说这是肖像画,画师认吗?

墨鲤不放手,孟戚眼珠一转,索性在桌边坐下,神情肃穆地开口道:“大夫喜爱上云山的美景,我很能理解,只是……如今我就在大夫面前,大夫为何还要看画呢?”

墨鲤张口结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即耳廓开始发烫,有心要驳斥某人,却又说不出口。

——君子可欺之以方。

孟戚颇为自得地把画拿走了,跟自己怀里藏着的四副扇面,一本册子摞在一起。

原本看到春.宫图神情丝毫不变的墨鲤,忽而感觉到了这种窘迫,他拢起袖子,有种手都不知道往何处放的感觉。

不对,只是一幅画而已……

墨鲤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在意,好像自从到了太京,他就有点不正常了,难道这是龙脉到了别的龙脉地盘上的不良反应?就跟吃药一样,有些人对某种草药的反应很大,不能服用,或是只闻到味道就会产生晕眩、心率失速、呼吸困难。

唔,越想越觉得像。

墨鲤觉得内力也有些不听使唤,让它平复奇经八脉的内息,它反而激起了焦躁的感觉,就跟缺了什么似的。

这种感觉许多年前也曾经有过,墨鲤初变成人形时,不会说话,听不懂别人的话。尽管他对世间充满了好奇,向往潭水外面的世界,可是对人甚至飞禽走兽都怀有陌生的敬畏。

因为不了解,所以小心翼翼。

是老师带着他走入村落,进入这世间,补上了缺失的那一块。

——吾为何人,吾自何处来,吾该如何立足于世间。

墨鲤循着灵气找到了自己“诞生”的地方,并且以为自己是妖,跟随秦逯读书明理、学医救人,虽然没有悬壶济世的理想,却也明白了何所谓“人”。

人类固有利己的一面,可是墨鲤眼中的老师,以及秦逯口中的君子之道,都是墨鲤的理想,他也确实成为了这样的人。

除了孤独,墨鲤什么都不缺。

就连孤独,也是将来的……在老师活着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算剧烈。

可是这一天终会到来。

即使是隐居山中的古之贤士,还有三五好友相伴相聚呢!

墨鲤定了定神,认真问:“孟兄,天下这么大,难道只有我们两条化形的龙脉?”

“我去过北疆跟西南山川,去过江南,只差西域跟海外岛屿。”

孟戚听墨鲤提到别的龙脉,他就有些不情不愿,不过终究还是认真答道,“我也曾翻阅典籍,找过许多跟龙有关的故事,猜测它们是否为龙脉,再逐一找过去……却只有失望。些连龙脉的雏形也不见,有些更似四郎山,龙脉遭到破坏之后,复又重聚灵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化形。”

墨鲤精神一振,连忙追问:“山在何处?龙脉的雏形是什么?”

“飞鹤山,在江南腹地。山不算高,环绕着这座山共有七座湖,大大小小的河流无数,山中水边有诸多飞禽,尤以白鹤居多,故名飞鹤山。”

孟戚这么一说,墨鲤就有了印象。

秦逯云游天下,对照着山河图志教徒弟的时候,往往能说得绘声绘色。

飞鹤山这名字虽然不够显赫,也没有过流芳千古的诗句称颂,可是说到荆州境内那七座湖,数不尽的飞禽,墨鲤立刻就对上了地方。

“是渁阳县?”

“不错,那儿的百姓多以打渔采桑为生,每日推门便是湖光山色映入眼帘,村落就在湖边或者岛上,人们往来不是骑马乘车,而是撑船。”

孟戚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墨鲤必定会喜欢的地方。

他神情微变,比起飞鹤山,上云山的优势一点都不明显了!

墨鲤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问:“那飞鹤山的龙脉呢,也是一条鱼吗?”

“不是。”

孟戚莫名地松了口气,同时心里无比庆幸。

“也不是沙鼠……反正跟我们都不一样。”孟戚抱着画轴转身就往卧房去了。

墨鲤赶紧把人拉住,他不傻,知道孟戚在不高兴什么。

“抱歉,孟兄,我只是好奇。”墨鲤看着孟戚,神情真挚。

毕竟他们认识在先,而且孟戚也很符合墨鲤心目中“同伴”的模样,他们能毫无芥蒂地交谈,很少有分歧,有时想法也合拍。

“即使飞鹤山龙脉的原形是一条鱼,在我心中也不及孟兄。”

“……再说一遍。”

孟戚把画轴塞到了角落里,还在上面盖了东西,这才走回来一本正经地要求道,“大夫,请你再说一遍,不要看着那幅画。”

墨鲤哭笑不得,他刚才没看画。

是孟戚抱着画,望着孟戚自然也就看到了画,目光无意间掠过,也被孟戚抓住了?

“你都说是肖像画了,那不也是你?”

“不一样。”孟戚严肃道,“我能陪你去竹山县,陪你去飞鹤山,带你走遍天下,上云山却不能挪动。”

要是离开太京之后,大夫不喜欢自己了怎么办?

名山大川到处有,大夫见异思迁了怎么办?

太京龙脉的灵气再充沛,山势再雄浑壮丽,又不能长腿跟着墨鲤走!墨鲤是歧懋山的龙脉,或许能在太京住十年甚至二十年,却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里。

外面好看的山多得是!还是不一样的好看法!

岱山雄浑,太华山险奇,黟山云雾缭绕,集天下之秀啊!!

孟戚很紧张,却又不能说。

“好好,不管是什么名家笔下画的山,在我心中都不及孟兄。”墨鲤以为孟戚还在跟画师较劲了,殊不知孟戚的担忧对象已经从画变成了真正的山。

孟戚辩驳道:“纵是画圣,能截一方山水,流传千古,终究不比亲眼所见。”

“孟兄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赏画,要去游山?到上云山走一走?”墨鲤不明所以,试探着问。

孟戚面无表情地走了。

墨鲤:“……”

墨大夫估摸着自己说错话了。

可是长得美的山的烦恼,普通的山是想不到的。

“你忘了把画拿走。”墨鲤看着那卷塞到角落里的画说。

只见人影一闪,画就被拿走了。

快得连墨鲤都只能看到一个残影。

墨鲤陷入了沉思:国师是真的生气了?

墨鲤慢吞吞地理好了银针与药草,然后拿出纸,也不找将军府的仆人要毛笔跟墨,就拿着路上用炭削成的笔,开始写药方。

今天见到了刘钱袋……不对,刘将军,发现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倒是将军府的几个身有残疾的仆人,有些陈年旧伤带来的毛病,多是打仗时受寒所致。

墨鲤准备先拟个药方,具体再找机会一一诊脉,也算用诊金抵房钱跟饭钱了。

话说回来,方才那顿饭是粗糙了点,可是馒头的味道不错,用的是白面。

卧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墨鲤没有回头。

以他跟孟戚的武功,怎么可能有小贼闯进来?大概是孟戚在收拾东西吧!墨鲤没有多想,继续借着月光写药方。

写着写着,墨鲤忽然瞥到桌边有个影子。

他低头一看,影子就迅速蹿了过去。

墨鲤本能地伸出左手一抓,触手一团柔软温暖的毛。

“……”

默默松开手,只见一只滚圆的沙鼠蹲在纸上,仰着头,乌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墨鲤,一副“我就散散步,你紧张什么”的模样。

墨鲤克制住了去找竹筒杯的念头,准备继续写。

沙鼠踱步从纸上离开,它的爪子沾到炭笔写出的黑色,导致纸上留下了一串黑乎乎的爪印,连字迹都被划拉得模糊了。

墨鲤无奈地捡起炭笔,把字重新描画一遍。

至于纸上的其他爪印……算了,行囊里的纸也不多了,不能浪费。

沙鼠真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管遇到什么障碍物,都照走不误。

遇桌爬桌,爬上去走完再若无其事地爬下去,墨鲤感到自己的鞋履被爬过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沙鼠没有走鞋面了,它顺着墨鲤的小腿爬上来了。

沙鼠虽胖,但身形灵活,墨鲤又坐在桌子边,还有桌腿给沙鼠借力呢。

呼哧呼哧地攀上了大腿,正要继续踱步,被墨鲤一把抄了起来放在肩膀上。

“别动,等会儿我们进宫。”墨鲤边写边说。

发现孟戚真的不打算变回来,墨鲤只好解释道,“太子还不能死,我再去看看,上次太过匆忙,这次我要看他喝了我开的药方之后病情如何。倘若情况没有恶化,有了这些银针,再配点合适的药,以内力疏导气脉,至少还能再活半月。”

病是治不好的,只是没到最后一步,神医就还能给病患延几天寿数。

墨鲤继续对沙鼠说:“至少要跟太子说说六皇子的事,六皇子年岁太轻,玉玺留给他并不适合。如果太子把几个弟弟喊在一起,让他们为了齐朝跟百姓不要互相争斗,孟兄觉得有用吗?”

沙鼠抬起爪子摸下巴,沉思片刻后微微摇头。

“不能?”

沙鼠继续摇头。

“哦,是说不好。”墨鲤会意,想了想也很赞同孟戚的看法。

能让这些皇子拧成一股绳的,不是太子的意愿,而是对陆璋的恨意。

墨鲤自言自语:“如此说来,陆璋活着反倒是好事?”

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六皇子,终归太年轻了,经历的事太少,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陆璋活着,反倒能让这些皇子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短处,如果陆璋这时候死了,他们互相又不待见,加上齐朝的几股势力,只会把事情闹得更糟。

“齐朝……内忧外患,好似一张棘手的药方,连改动都不好下手。想换君药,苦无替代。臣药品质不行,又找不着更好的。”

(等会补个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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