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夜幕笼罩的西城，正如一台精密的机械，无数齿轮相互运作，好让这座巨大的城市得以动弹，且动得灵活。
距中央政府稍远的街道上，明黄的路灯揭开夜幕，露出那支整齐划一，行动快速又悄无声息的队伍来。
“队长，我们找到了kg5和kg9的尸体。”
面罩里滋滋一声后，传来一个稍显尖细的声音。同队伍一起行进的某个男人停下脚步，他朝最前端的队友打了个手势后站在原地，按下黑色面罩上的某个按钮，四周的景色突然变化，正是那座充满了艺术气息的空中走廊。
脚边是kg9的尸体，尸体旁站了一个女人，女人的身体不时淌过一串一串的数据流。她朝这男人敬礼，左手握住拳头放在胸前，站得挺直，“队长。”
队长点点头，“汇报情况。”
“是。”女人蹲下身子，将kg9的脑袋向上拨动，说道：“根据现场判断，kg9的死亡原因是颈部大动脉遭割裂。凶器为紫色激光弯刀，一击毙命，快准狠。同时……”女人向前走了几步，“这里，应该是kg9的对手第一次受伤，大量失血。之后步步紧逼，但情况却两两相当，他以二次受伤为前提，以命相博，最终在这里杀了kg9。”
队长沉吟片刻，“kg5呢。”
女人抬手，手指指向对面，“kg5在本次任务中负责狙击，他在对面，请接通kg8的战斗面罩。”
队长再次点下按钮，景色变幻。狭窄的楼梯间比走廊黑上许多，一个瘦小的男人从角落里站起来朝他敬礼。礼毕后男人抬起胳膊，在手腕上点了点，一道扇形的光照亮这地方。
女人也到了。
kg5面部朝上，脑袋朝着和窗户相反的楼梯方向。队长只看了一眼kg5的死亡姿势，便皱起眉头，“我记得……左侑是level1吧。”
kg8与女人对视一眼，女人回应说：“是的，因为鼠民中大多未植入sky，所以左侑的信息记得很清楚。”
队长的手指在胳膊上一下一下的点着，“你们的结论呢。”
女人把视线投向kg5，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楼梯间，虽然有kg5的探照灯，但阴凉的感觉仍然粘在身上。她感觉后背一阵凉意，脑袋也有些发麻，好像无形中有一个人正从他们的正上方，楼梯间的空隙那俯视着她。那人的眼神也许就像城外的怪物们……
“喂！”kg8用手肘轻轻撞了女人的手臂，将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
女人连忙道歉，队长摆摆手，“说结论。”
“是。”女人整理好情绪，将此前与kg8讨论的结果汇报出来，“通过对现场的还原，我们认为左侑是在劣势条件下，对我方队友进行了反杀。他虽然仅是level1，但其拥有的资质需引起重视，惊人的勇气，过人的反应力以及在狙击上的天赋……我们判断在接下来的追捕中必须将其作为危险人物对待，以周全的计划再度对其展开追捕。”
队长点点头，“事已至此，必须将他扼杀在摇篮里。除此之外，你们漏了一点。”在两人虚心学习的眼神中，队长继续说道：“假如他不是一个蠢货，像kg9那样的蠢货。那么他不惜受伤也要正面迎击的原因是什么？他有什么必须放弃逃跑，转而与两名政府精锐士兵作战的理由吗？”
两人没有吭声，他们知道这是队长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会自己给出答案的。
“鼠民，他是没有身份证明的鼠民，他们在乎什么？他们能在乎什么？不过是世界的蛀虫，好吧，假设他与那些成天等死的或者寄生在别人身上的渣滓不同，他还能在乎什么？冲动……鲁莽……不……是感性？是了……只有某种感情才能让他这样，充满了自我牺牲精神。”队长将面罩摘下来，“他受了重伤，还带着累赘，不会跑多远，我去向上头汇报一声，你们待命。”
“是！”两人并脚站直，昂首挺胸，应声回答。
队长挠了挠头发，当凌乱的金色短发被手指捋到脑袋后面时，队长面前的两人对上他的视线，后背一紧。压迫力……好像被一只侵犯了领地的猛兽那样注视着，看到这样的眼神，侵犯者会明白，他需要为此付出代价。队长把面罩戴回到脑袋上，按下按钮，面罩中传来嘟嘟的声音。
很快，那边接通了队长的通话。
“你好。”声音很年轻，透着让人舒服的温和。
“报告总领，这里是kg1，就左侑逮捕一事前来汇报……”
kg8与女人不清楚那边和kg1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沟通，只见kg1的气场渐渐犹如地狱的恶鬼，即使是斗兽场里最惨无人性的斗士站在这，也要被他稳稳慑住。
挂了电话，kg1做了一次深呼吸，气场内敛，方才的一切恍若幻觉。
女人踌躇了片刻，还是问道：“老大，总领说了什么？”
“……”kg1看了看kg5，想着刚才那通电话，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也许之后会越加麻烦，这是一种直觉，难以表述清楚，但他们做军人的，只要服从上头的命令就好，也必须服从命令。
kg1不说话，两人也不敢出声，走廊安静得能听见风呼呼的声音。过了会，kg1传达总领的意思道：“暂时放弃追捕左侑，你们俩归队，先扫除间谍。”
“老大！”听到这样的命令，kg8脸色一变，突然大喊。
kg1不顾他的反对，冷冷的又重复了一遍命令。
“那他们俩就白死了吗？”kg8不做退让，身边的女人拉扯他的胳膊，却被他用力甩开。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说话。空气中的硝烟味让女人感到不太舒服。
虽然看不见kg1的表情，但kg8能想象到自己队长现在的样子下巴抬高，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眸子里是让人害怕的冷漠。他必须得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个气氛，“kg9救过您的命，为此他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kg5下周准备结婚……可他们竟然死在了这里……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清醒点。”kg1冷声道，“你现在是南城的士兵，不是kg9和kg5的朋友。清楚自己的立场，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顿了顿，他语气稍缓，“至于那只老鼠……他逃不出这西城。”
……
左侑用衣服把弟弟缠在背上，顺便把从kg5那拿到的武器柄与激光枪也绑在了上面，怀里抱着面色苍白，紧咬着嘴唇的妹妹。
他们俩都中弹了。
左侑只见过一次别人中弹，那是他们三人逃离西城“大扫除”的时候。那时候以为人多就安全，所以和一群不相干的人挤在一起，妹妹在第一时间就拉着他往士兵相反的方向跑，他们成功了，所以他不知道那些中弹的人最后都是什么结局。弟弟妹妹从不告诉他这些，不过他也不关心。
可他现在突然后悔起来。他真想找个地方把胸腔里堆积在一起的东西都吐出来……那些人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会告诉他的吧。生病的时候，应该去找医生。
妹妹带他去过，因为脑子的原因，但医生说他这病没法治，这是只在很老很老的文献里才能见到的病，听说是叫抑郁症。因为这个，他还记得路，记得那个医生的地方。穿过这条小巷，就到了。
他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堵住伤口的石头就要掉下来了，那时候他的血就会掉在地上，然后被士兵发现。
不能被发现，这是必须的。
绝不能被发现。
“咣。”突然，脑袋晕晕沉沉的左侑倒在地上，他感觉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但这不重要，他把手伸直，想要将妹妹再拉回到怀里。
微弱的光线下，有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围着灯光飞舞的虫子避开他。
左侑的指尖离妹妹只有一两厘米的距离，如果再有一点时间，他就能抓住她的衣服。但一只脚没有给他机会，它踩在左侑的手指上，一个沙哑又不怀好意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下来，“哈，我就知道守在这条巷子里会有收获。”
一双乌黑而肮脏的手把妹妹从左侑的视线里抱走。
“真不枉费我等了这么久，是个不错的女娃儿，把病治好了能卖个好价钱。”
令人作呕的声音。左侑费力的抬起脑袋，他的视线本就有些模糊，现在背着光，更看不清楚了。
黑色的人影，卷翘的头发，一股酸臭的味道。这是左侑目前知道的一切。
那人感觉到左侑的手指动了动。他低头看着这个矮个子，虽然只有一个后脑勺，但初见他时，那副快死的样子，一身血污淌得好像用血洗了个澡似的。说实话……他抠了抠嘴角，真是有些让人害怕。毕竟临死前的反扑……最为致命。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她找个好人家。你知道的，那些贵族就喜欢养一些小孩子，放他们在庭院里玩耍，穿一身白色的衣服，周遭是不同颜色的小花儿，就和天堂一样。放心吧。”也不知道男人的这句话到底是在安慰谁，是在安慰左侑，亦或是在安慰自己。
事实上，那人说的话左侑压根没听见。他的耳朵里一直有嗡嗡的声音，可能是脑袋又不对劲了。左侑感知了一会身上的状态，石头还在，他吐出一口气，张嘴说：“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