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桓朔一步一步走下昆仑山，便看到了郁千离的身影，虽然长发色作琉璃紫，身着华丽的黑色长袍，但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师妹不假，心中掠过一阵激动，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旋即桓朔的神色便是一变，脚步也停了下来，因为他在郁千离身旁还看到了一个男子身影，一头墨绿长发半披半束，身着银黑华服，清俊不凡，二人站在一处，仿若天造地设，容不得第三人插足。
“师兄。”郁千离上下打量了桓朔几眼，一挑眉道，“师兄这是发生了何事，居然如此狼狈？”
桓朔心中忽然涌上痛苦失落的感觉，这感觉不知何来，亦不知如何消除，他只能怔怔地望着郁千离，直到许久之后才恍然回神，苦笑着摇摇头，只一叹道：“不说也罢，只是从此我便与昆仑宫再无瓜葛了……”
郁千离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浑身隐隐透出不快气息的步维天，知他是因为桓朔一直看着她出神所以不高兴，口中悠然道：“那就是说师兄是被逐出师门了？”
桓朔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郁千离身侧的男子，不知为何，他不想在对方面前暴露自己的狼狈，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就是如此，桓朔叹了口气，还是点点头。
“师兄，若不是你的修为忽然倒退至大罗金仙之境，想必不会这么狼狈吧？”郁千离忽然淡淡一笑道。
桓朔无言地点点头，若非如此，他起码还有一拼之力，也许还有可能全身而退，而不必像现在这样，从今往后也许就只能做个废人，若有那落井下石之辈，只怕还会受尽折辱，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郁千离笑了笑道：“师兄这个样子，倒是像是用了乐极呢。”
“乐极？”桓朔神色微变，显然他也听过乐极之名。
“是的，乐极，服用它可以提升一层境界，可是半月之后，乐极的效果就会消失，师兄也觉得它效果神奇吧？”郁千离抚掌笑道。
桓朔皱眉道：“师妹是说我是被人设计了？”此时回想，他只觉得仿佛有一只黑手在推动他往前走，他也罢，段原空也罢，还有其他人也罢，他们都是那只黑手手中的棋子，只能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接受自己最终的命运。
郁千离负手一笑，侧着头道：“那……师兄想不想知道设计你的人是谁呢？”
桓朔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好的预感，对那个答案有些隐隐抗拒，尤其是看到郁千离身边男子眼中似有若无的怜悯，心中更是烦躁了。
“师兄，设计你那人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郁千离似笑非笑道。
桓朔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郁千离的意思，可他心中却不愿相信是郁千离在设计他，他宁愿相信设计他的人是她身边的步维天！桓朔摇摇头，干笑一声道：“师妹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郁千离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师兄何必自欺欺人呢？”
桓朔闻言神色一变，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干涩道：“师妹，你这是为什么？”郁千离这话彻底挑明了，是她在设计他！他并不在乎什么掌门之位，可是知道郁千离想要他身败名裂，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强烈痛苦。
“因为，我要你生不如死啊。”郁千离笑着说道，好像是在说一件轻松有趣的事情，“师兄，你还忘了些事，不如我现在就让你想起？”说着双眼忽然化作两道深不见底的漩涡，幽黑深邃，桓朔一怔，旋即失去了意识。
待桓朔终于清醒过来，他望向郁千离，眼中有无边的痛苦，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样痛苦伤心，因为他倾心恋慕的人是如此的厌恶他，甚至连暗自喜欢她都不允许，甚至强行改变他的情感去喜欢另一个人！这教他情何以堪，如何能够承受？！桓朔低声惨笑，悲愤莫名道：“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辛茹梓。”郁千离缓缓念出这个名字，神色怨恨，“因为你，辛茹梓与我反目成仇，恨我入骨，因为你说喜欢我，她甚至不念与我的姐妹之情，在我被逐出昆仑宫后还不肯放过我，她是要我在这世上彻底消失她才安心！”
桓朔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唇颤抖着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郁千离忽然一笑道：“我曾说过，辛茹梓若在意某人，我便让他痛苦一世，她若痛恨某人，我便要他快乐无忧，她若有亲友，我便要他们彼此背叛，永不相亲！辛茹梓如此在意你，我自然要你痛苦一世，她痛恨我，恨不得我死而后快，我就要高高兴兴地活着。她若有知，知道你痛苦，一定很伤心，很难过，她伤心难过，我就心里痛快。”
桓朔怔怔地看着郁千离，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师妹一样，忽然低吼一声，仿佛受伤的野兽低鸣：“这对我并不公平！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何谓公平？”郁千离冷笑一声道，“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可是辛茹梓让我痛苦，我自然要报复，可她却在我复仇之前死了，魂飞魄散，尸骨无存，我自然要找她在乎的人麻烦，她在乎的人痛苦了，我才算复了仇。”
桓朔惨笑一声，脸上神情似哭似笑。
“你问我为什么那样对你？这可真是好笑了。”郁千离却不放过他，似笑非笑道，“你和我有何关系？我从来只把你当做陌生人，甚至再见时若不是你自报姓名，我根本想不起你是谁，更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
“够了！不要说了！”桓朔忽然爆发一声低吼，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被倾慕之人完全否定，这种痛苦实在让他难以承受。
郁千离却恍若未见，笑着继续道：“因为你喜欢我，我就要承你情吗？因为你付出了，我若让你痛苦便是对不起你了？你喜欢我我就要感激你，喜欢你？呵呵，当真可笑至极！当初你为什么不接受辛茹梓呢？要知道你当初那样拒绝她，可也是残忍得很呢。”
桓朔摇摇头，似乎是拒绝听她说的话，又似在反对她的看法。
“你若真的喜欢我，为什么当初要接受段素羽呢？”郁千离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冷冷道，“这样的不坚定的情意，也想让我动容吗？”
这句话很有歧义的……步维天忍不住看向身旁的郁千离，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假设，一个反问，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喜欢，连假设也不可以。
“那是段原空逼我娶她的！我根本一点儿也不喜欢她！”桓朔不由反驳道。
“如果心意坚定，没有人能逼迫你。”步维天忽然道。
郁千离闻言笑了笑，似笑非笑地看了步维天一眼，低声问道：“阿竹，你吃醋了？”
步维天很干脆地点点头道：“千离如此受欢迎，我虽然坚信自己的魅力，可是吃醋还是难免的。”说着凑到郁千离耳边，轻笑道，“什么时候千离也为我吃一次醋呢？”
“呵呵。”郁千离轻轻一笑，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痒，对方的呼吸落在耳边，就像是一片羽毛在心头轻轻拂了一下。可想到那个什么瑶雪公主，郁千离便不由轻哼一声，语气淡淡道，“我才不为你吃醋呢，如果有人觊觎你，我就杀了她。”
步维天闻言笑眯眯地点点头，附和道：“好主意，千离，到时候我为你递剑如何？”
郁千离嗔了他一眼，忍不住与步维天相视笑了起来。
他们在这边低声说笑，那边桓朔却陷入了失魂落魄之中。他的耳边反反复复地回响着步维天的那句话，心意坚定，便没人能逼迫他！呵，桓朔苦涩一笑，步维天的话没有错，他当初心里已经潜意识认为郁千离已死，他纵有再多理由，也只能证明他的情意不坚，他喜欢的只是他臆想中的郁千离，他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师妹，他只是把喜欢郁千离当做对段原空强迫他娶段素羽的反抗罢了！
桓朔抬眼看向相视而笑的郁千离与步维天，心如死灰道：“如果能预测未来，知晓此般结局，那么我希望不曾相遇……”
郁千离转过视线看了他一眼，哂笑道：“世上又何曾有什么如果？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兄，你可以走了。”
“你不杀我？我以为你恨不得我死而后快……”桓朔一怔，接着惨淡一笑道，“你还是杀了我吧，我已生无可恋。”
“我为什么要杀你？”郁千离淡淡一笑道，“让一个人痛苦的最好办法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生不如死，死了一了百了，神魂消散，又哪里能感觉到痛苦？死了哪里有活着痛苦？”
“你就不怕我自尽吗？”桓朔惨然一笑。
郁千离轻轻一笑道：“你可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你要是真要自杀，我就挑断你的手脚经络，那你连一柄剑都拿不起，想自杀也自杀不了，到时候你只会更痛苦，要不要我现在就动手？”
桓朔闻言不由退了一步，如果被挑断手脚经络，那从今以后，他便只能瘫倒在床，那才是真正的身不如死……
郁千离见状长笑一声，转身离去，步维天淡淡看了桓朔一眼，步履从容地跟上郁千离。
那一眼让桓朔无比耻辱，他咬着牙，脸色红了又白，但最终却是心灰意懒地自嘲一笑，摇摇晃晃地向着与郁千离二人相反的方向走去。空旷的平原上，瑰丽的霞光在他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却显得和他的身影一样寂寥落寞，孑然只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