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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老娘们儿眼中的大炮

“那就再等一阵吧,你得抓紧时间把腿治好了。腿治好了干啥事儿也利索呀。”马三没辙儿,只能依着三神经说的,要再等上一阵子。

“我这就是去找先生。”三神经一捣一蹦地咬牙向前走着,脸上的汗水也在噼里啪啦地往下滴着,“马老弟,说出来你也别笑话你哥,麻烦你陪着哥一块儿去先生那儿看看,我刚出了这场事儿,手里也没个子儿,到先生那儿会丢丑。虽说能赊账,咱也不能太那个了。”

“我家嫂子咋的没出来送你去医院?”马三看了看三神经,不解地问。

“别提她了,死了!”三神经很生气地回了一句。

也难怪,影影绰绰地听人说三神经是因为女人闹出了人命,碰到这样的事儿,女人还不得气疯?哪儿还会送他出来治腿?见三神经这样一股子怒气,马三也不好说啥了,只好陪着三神经去找先生治腿。

大炮追了两天两夜也没能追上三神经女人,只好又回到了村子里。

二愣见大炮回来了,忙迎上去问大炮亲戚家出了啥事儿。

大炮咕哝了一阵嘴,心里却在琢磨着咋的对付二愣。

“说呀,是不是有啥大事儿了呀?你这样抱着个葫芦不开瓢的。”二愣急了,紧盯着大炮追问说,“要是有啥事儿你就说句话,别闷在心里不往外说。说出来,咱要是能帮就帮,不能帮就再想别的办法。”

“也没啥事儿,就是一个亲戚要成亲了。”大炮咕哝着嘴,终于想出了一个谎。

“那是好事儿呀!你咋的不在亲戚家多待两天?吃块儿喜糖,多喝两杯喜酒,多讨些喜气。”二愣喜笑着问大炮。

“我在那边也帮不了啥忙,就一张嘴等吃。人家人来客去的那么忙,哪有闲空儿顾得上我呀?咱在那儿呆着不是给亲戚家添乱吗?”大炮有模有样地说,“咱送份贺礼喝杯喜酒就成了,哪儿还能在那儿多呆上几天!”

“也是呀,这事儿赶在谁家都是一个忙。”二愣琢磨着大炮的话在理儿,很同意大炮的说法,忽地他想起啥子似的问大炮,“亲戚家赶在这个事儿上忙上忙下的,哪有闲空儿帮你拆洗衣被呀?你咋的还想着让亲戚家帮你拆洗衣被呢?”

“我是想着先把衣被放到亲戚家,等他们把这事儿忙乎完了,再让他们抽空儿拆洗。”大炮笑了一下,说,“这事儿我还真得谢你了,不怕自家里麻烦。”

“这话说的……”二愣有些难为情地一笑,说,“这事儿有啥呀?我家的费费手的事儿。”

“那就替我向你家里的说声感谢的话,免得她心里计较。”大炮冲着二愣笑着摇了摇头,说,“就是不费啥事儿,我也得感激你们两口子。我一个老光棍子,说白了,以后你也不一定能用上我啥,这样帮我,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别想那么多了,咱们是一个村子里的邻居!”二愣忙阻止大炮的话,说,“你有这想法儿就不像一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了。”

“好吧,话也不多说了,以后你家有啥事儿就只管说话。我这也要回去看看,不管家是不是破,毕竟那是家,走了这两天两夜,心里还真挂念得慌。”大炮怕自己跟二愣唠得久了会唠出马脚来,借故与二愣说出这样回家的话来。

“是呀,人都说了,外面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破窝。那你就快回去看看吧。”二愣向大炮摆了一下手,示意大炮这就回去。

大炮回到家,想到床上躺一会儿,这才记起来床上的破被已经在二愣家准备拆洗了,好在这个时候夜里不是太凉,有几件破衣裳搭在身上就能过夜了。这白天躺在这光席上也不会挨冻。他欠身坐到了床上,顺势就躺了下来,心里开始琢磨起三神经女人和她几个孩子,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是不是会挨饿受委屈?琢磨琢磨,他竟琢磨到路上那个要来村子里找三神经的人来,看他一副正派的模样,咋的就会跟三神经有了牵扯呢?跟三神经有牵扯的人一准就不会是啥好人,好人能会跟三神经牵扯?

就这样琢磨着琢磨着,不知不觉大炮躺在床上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停地追了一夜的路,两天两夜没往肚里进一口饭食儿,身子骨早就疲软得张不开架子了,一口气硬撑着才回到这个村子。这往床上一倒,不马上睡着那才怪了呢。

大炮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肚子里一阵咕噜把他给折腾醒了。他揉了揉眼,身子还在躺着,就觉出饿来。看来老话说的也不准,人是一盘磨,睡倒就不饿。自己这就是在睡倒着咋的还觉出饿来了呢?但他忘了,他是两天两夜没咋的闲着,也两天两夜没吃一口饭食,能不饿吗?他翻身下了床,趿拉着两只鞋子开始在屋子里到处找吃的东西。他翻了箱子又倒了柜子,能拿起来马上就吃的东西还真没有找到,好在面缸里还有小半缸杂面,忍一会儿做碗面疙瘩吃吧。他从面缸里挖出半瓢杂面,脚下仍旧趿拉着鞋子去了灶棚。自从女人去了之后,这灶房的四面墙已经塌了三面,他也没心再去修补了,房顶上的几根檩用柱子一撑,那三面倒塌的墙只用些柴草简单地堵起来,这样的灶房已经算不得灶房了,按说只能叫做棚子。就是在这样的棚子里,大炮每天自己烧火自己做饭,尽管他的每顿饭都很简单,一瓢水半瓢面煮成疙瘩就吃了,饭煮的时间长了,也就心烦了。心烦也得煮呀,毕竟得活着。为了不像村子里其他人家那么麻烦,大炮干脆每天的锅也不洗了碗也不刷了,这顿饭吃完了,就往锅里兑上半瓢水,饭碗往锅台上一放。下一顿饭就是再往面里添上些水,小半瓢面搅些面疙瘩下锅。可这次他麻烦了,因为在他出去追三神经女人之前,锅也洗了,碗也刷了。这走了两天两夜,两天两夜没见火的铁锅竟长出铁锈了。这次他必须要洗净铁锈才能做饭。他把半瓢面往案板上一放,瞅着长了锈的铁锅看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始先洗锅。好在只是两天两夜,铁锈长得不是太厚,洗了那么两三次就显出原来的亮光来。

“这大炮今儿咋的了,半晌午不夜的咋的烟筒冒烟了?”大炮灶棚里的烟囱冒出的烟让村子里的人很纳闷,有人瞅着正冒着烟的烟囱心里嘀咕着指给别人看。

“还真是!大炮这是咋的了?说他这是做早饭吧,这早饭太晚了。说是做晌午饭吧,又太早了。该不会是他要改善伙食了,怕肉煮不烂?”一个娘们踮着脚尖摇摆着身子往大炮家的灶棚上面瞅了瞅,然后看着旁边那个刚刚指给她看的女人说,“鳏汉条子一个,过日子就是这样没个准儿,饥一顿饱一顿的,饭食儿没个准点儿。”

“大炮也真能耐了,三天烟囱没冒烟了。他能三天不吃饭?”第一个发现大炮家烟囱冒烟的女人瞪着眼说,“这几天谁见过大炮出门了?”

“不对吧?大前天晚上我跟孩子赶鸭子回窝时从大炮家门口过时,见他是从外面锁着门的呀?那时天就很晚了,人们都在三神经家院子里看热闹呢,没有人注意大炮去哪儿了。这几天三神经女人也不见了,是不是……”另一个女人说了句半截话。

“别瞎琢磨,没那事儿!”第一个发现大炮家烟囱冒烟的女人正着了脸色,说,“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会出人命的,鸡宿眼这事儿不就是个例子?”

“大炮跟三神经本来就有过结,这个时候三神经正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呢,这话要是穿到三神经的耳朵里,还不跟大炮没个完呀。”估摸着大炮要改善生活的女人接过话说,“其实,大家都知道大炮心里有三神经女人,就连三神经也知道,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该说这些话的时候,别说大炮没有跟三神经女人咋的了,就是咋的了,咱也不能说这事儿。再因为这事儿闹出一条人命来,传了出去,外面的人会说,这老鸹窝真热闹,老是因为女人死人。”

“二嫂子这话说的,让人后脊梁直冒凉气,瘆人。”估摸着大炮这两天跟三神经女人咋的的女人一个激灵,“以后还真不能乱说话!”

“男人都要这个面子,要是说谁的女人跟别人有啥子了,他就会觉得抬不起头,鸡宿眼不就是因为这个死了?虽说三神经不心疼自己的女人,可外观上那是他的女人,谁要是跟他女人有啥子了,他三神经在外面也会觉得抬不起头。三神经不是鸡宿眼,他会想着法子找女人和别人的麻烦,会闹得鸡飞狗跳墙的整个村子里都不得安生。”被称作二嫂子的女人很正儿八经地说着自己的看法,“咱们也知道,三神经女人跟着三神经受了不少的委屈,可咱也帮不了啥手,没办法,她是三神经的女人!”

“从心眼里讲,不是咱要坏三神经啥事儿,我倒想让毛妮她娘不跟三神经过了。不是说家里有没有啥子东西,看看毛妮娘过的是啥日子呀。”第一个发现大炮家烟囱冒烟的女人前后左右看了看,“说心里话,毛妮娘还真不如跟着大炮过日子。”

“这话你可不能说出去呀,这话要是你再跟别人说了,人家更会说你是破瓢嘴了。”二嫂子看着第一个发现大炮家烟囱冒烟的女人,说,“村子里十有八九的人都这么想,就是没人说出来,你可不能第一个把这话说出去,万一给三神经知道是你说了这话,就你们两口子,那可对付不了他一个三神经。”

破瓢嘴可能只图嘴快活了,没有想得这么远,听二嫂子这么一说,她很是害怕地瞪大了两眼,两只手也不觉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这张嘴呀,平时是碎了点儿,但有些话在说之前该在心里掂量掂量,东家长西家短的话说不得,别的油盐酱醋啥的,你就放开了扯,也没个人说你破瓢嘴了。”二嫂子笑了一下,“东家长也好,西家短也好,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了,没啥子值得去跟别人扯这事儿。扯来扯去的,容易扯出是非来。到时候人家一对证,还会落得咱的不是了。”

“我也这么想过,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见人就想说话,说着说着,就顾不得别的了,逮住啥就说啥。我也知道因为这张嘴得罪过不少的人,可就是管不住!”破瓢嘴皱起眉头说,“俺那口子都说我,嘴痒了往墙上蹭,别在人堆里胡说白咧的。我也没有胡说白咧呀,就是觉得有些事儿说出来心里舒坦。”

“你说出来心里是舒坦了,可人家心里就不舒坦了。”二嫂子笑了一下,“有些话你说的时候感觉没啥事儿,人家听了就会觉得这话里有事儿。人们不是这样说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也不知道人家心里会咋的琢磨你说的话呀。”

破瓢嘴怔住了,以前自己这张嘴得罪人,自己就是不知道咋的就把人给得罪了。今儿二嫂子这么一说,自己心里倒有个谱了。以前跟人说话,压根儿就没想着让谁跟谁闹别扭,结果还是有人因为自己的话让别人闹别扭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看来自己没啥,是别人听话时心里有啥了。别人咋的想法,自己还真管不住。可有些话自己不说,心里憋得难受。

“以后多管管自己的嘴,别再逮住啥说啥了,免得再给人惹出啥是非来。”二嫂子看着破瓢嘴。从心眼里讲,二嫂子也生破瓢嘴的气,前一阵子破瓢嘴还跟别人说她的闲话,说她能耐,啥事死脑筋,就会一板一眼地直来。不知道拐弯儿。二嫂子觉得,这人呀,就应该直来直去的,谁对谁心里有啥子想法看法,就应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出来,谁的对谁的错,一捉议就没事儿了。要是都憋在心里,说不准以后会憋出多大的事儿呢。今儿跟破瓢嘴说这些,也是在给破瓢嘴提个醒儿,以后要是破瓢嘴再敢瞎咧咧,那就不会像前一阵子那样装作不知道了,一准会给她破瓢嘴一个大难堪。

“我以后是得小心这事儿了,这张嘴,自己都不知道就把人给得罪了。”破瓢嘴好像听出了二嫂子话里的话,心里不禁一惊,忙顺着二嫂子的话说,“我这嘴,心大的人倒不会有啥计较,就怕那些心眼小的人,嘀嘀咕咕就会嘀咕出啥东西来。”

“不管人家心大还是心小,说话是你自己的事儿,惹出事儿来就是你的事儿。”二嫂子看了看破瓢嘴,说,“你今儿跟这个说,明儿又跟那个说,一个村子里的人你都说过来了,本来没有的事儿也会给你说成真事儿了。到时候不找你找谁去?”

“没有影儿的事儿我从来都不会说的,就是看着有些事儿心里不舒坦,我才跟别人絮叨絮叨。我能回东扯葫芦西扯瓢地说瞎话,捯饬的人家心里不高兴?”破瓢嘴瞪着两眼,嘴里喷出了些白沫,瞅着二嫂子,说,“让我去满嘴跑舌头,我可做不出来那样的事儿。”

“东家长也好,西家短也好,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用不着咱去向别的人说他们的长短。大家心里都有杆秤,也用不着咱去说轻重,别人自会掂量。”二嫂子动了一下嘴角,不经意地笑了一下,接着说,“再说了,这一个村子里住着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往了,谁啥样也不用咱去评说,大家心里都明白。好了,咱不说这个了。”

一直站在旁边没能插上嘴的另一个女人看了看二嫂子,又看了看破瓢嘴,张了张嘴想说些啥子,却又不知道该说啥子了。她抬头又瞅了瞅大炮家的烟囱,这时候大炮家的烟囱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冒烟了。也难怪大炮了,刚才往锅底填进去的都是些湿潮的柴草,燃起来像失了火一样顺着烟囱冒浓烟,这个时候,锅底被烧热了,柴草也烘干了,自然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冒烟了。

“赖孩娘,你瞅啥呢?”破瓢嘴让二嫂子说得也没话了,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另一个女人,想把话扯开了。

“我也没瞅啥,就是看看大炮的烟囱,刚才还像失火一样冒烟,这个时候不咋的冒了。”赖孩娘用手指了一下大炮家的烟囱,“你看,没啥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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