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洛莉娅轻轻地在奥雷里奥的衣袖上拽了一把，两人向艾莉莎告别之后，就一起来到了帐外。
之前她的左手上刺了十多片木屑，奥雷里奥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番。他担忧处理得不够干净彻底，便没有施展治愈法术，令伤口加速愈合。他们仍需要瓦伦蒂诺的帮助，便朝着营地东北角的隔离区而去。病人都被集中到那里，想必医生也都在那边忙碌。
两人商定了目的地之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很久。歌洛莉娅突然问道：“我不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奥雷里奥反问道。
“他们是亲生的兄妹，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仇恨？”
奥雷里奥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不能理解。我一般以为，只有兄弟之间，才会有这样的仇恨。”
“兄弟之间？”歌洛莉娅一愣，“兄弟之间这样，我也不能理解。兄弟和兄妹，都是一母同胞，有什么差别啊？”
奥雷里奥解释说：“兄弟之间，有非常尖刻的利益冲突。最直接的冲突，就是继承权问题。你可以设想一下，是某个贵族的儿子，你觉得你的亲属中，哪个最可靠，哪个最靠不住？”
“这个问题嘛……”歌洛莉娅苦笑着摇头，说道，“我可不懂这些。虽然父亲拿我当个男孩养大，但是我确实不是个男孩。”
“如果都从历史和现实的角度来考虑，最可靠的是父母。”奥雷里奥说道，“虽然一个男人，到了青年时期，和父亲经常有很大的矛盾，但是父亲下手对付自己儿子的，是极其少见的。至于母亲，自己历经痛苦，甚至豁出性命才诞下的孩子，她更不可能下手。”
“嗯，我能理解，没有谁不爱自己的孩子。那么接下来呢？”
“其次是自己的孩子，特别是长子之外的孩子。”奥雷里奥说道，“父亲谋害自己孩子的甚少，反过来说孩子图谋父亲的也不多。偶然发生的一些，都被人视作骇人听闻的大事。弑父的事情败露，就会遗臭万年。”
“不过我听说，有人嫌自己父亲太长命，甚至组织叛军来对付他。”
“这确实是种常见的动机。只不过，和父亲刀兵相见并获得胜利，一般来讲，之后也更可能将父亲架空、囚禁或是流放，而非杀死。弑母的情况其实多于弑父，。但往往是因为母亲是个悍妇或者荡妇，在幕后操纵年轻的儿子、偏爱兄弟或是给自己找了个继父，总之就是不想老实地躲在权力中心以外。不过总得来说，死于自己孩子之手的可能性，仍然不大。”
“嗯，懂了，然后是？”
“姐妹。一般来说兄弟越多，就越不容易被姐妹谋害。即使允许女人继承，她们的继承权，也永远小于兄弟。在塞伦西亚，女人不能从商，所以根本没有继承权，女婿也无法篡位上来。你的兄弟和你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他只会疼爱你。”
“然后是叔父。”奥雷里奥接着说道，“同样的，你有越多兄弟越安全。你的叔父只有把你的兄弟全部杀光，才能轮到他继承。没有人会这么疯狂。当然，如果某一家只有一个儿子，那他的叔叔就相当值得注意了。”
“嗯，接下来是？”
“兄弟。如果你是长子，那么次子最危险；如果你是次子，那么你的兄长最危险。”奥雷里奥说道，“这个也相当容易理解，如果长子死了，次子就会成为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所以次子想要谋害长子的事例很多，长子为了反击杀死次子的也不少见，特别是在母亲多管闲事，偏爱次子的时候。在历史上，兄弟相残的事件极多，不仅仅有阴谋，甚至有一些用相当直接的手段，毫不掩饰地弑杀自己的兄弟。”
歌洛莉娅轻轻地点头，说道：“也许我是个男人的话，我和兄长就没法相处融洽了。”
奥雷里奥摇了摇头，说道：“兄弟相残，只是相对的多而已。”
“那么，再之后呢？难道是配偶？”
“没错，最后剩下配偶。”奥雷里奥答道，“死于配偶之手的是最多的，这就是政治婚姻的结果。夫妻之间没有爱情，反倒都有自己的情人。妻子对丈夫，丈夫对妻子，都没有情义可言。”
“这样真的很可怕！”歌洛莉娅感叹道，“所以我想……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
奥雷里奥点点头，说道：“如果真心相爱，也许配偶就是这世上最可靠的人，不亚于自己的父母、子女。”
“说了这么多，艾莉莎和她的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奥雷里奥答道：“这可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楚。起因是乔凡尼不满足于公爵的称号，想换个更响亮的称呼，比如说国王之类的。”
“这和艾莉莎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啊？她的兄弟地位更高，她也会变得更加尊贵，她不喜欢这样吗？”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哪有人不喜欢变得尊贵？所以你听我说下去。”奥雷里奥说道，“塞伦西亚的元老院商定之后，也不介意他这么做，但是有的国家就不愿意了，比如说利贝拉。他们不觉得诺瓦这样小国的统治者，能和他们的国王同样的高贵。他们威胁乔凡尼，除非诺瓦答应他们的条件，否则别想加冕为国王。那可是一系列非常严苛的条件，具体是什么倒不重要。”
“这和他们利贝拉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你的表亲有没有答应？”
“没有。”奥雷里奥答道，“为了不答应这个条件，他一方面向塞伦西亚求助，同时又找上萨菲尼亚。当时萨菲尼亚的国王刚刚丧偶，国王看上了艾莉莎。”
歌洛莉娅一怔，随即笑着问道：“这是怎么看上的？两国相距这么远，他们不大可能见面吧？”
“确实没见过面。”奥雷里奥答道，“但是艾莉莎的肖像，落到了国王的手里。几年前，乔凡尼花了一笔大价钱，请一位名画家，为艾莉莎画肖像。结果那个画家喜欢赌博，不仅把定金花光了，连那幅画到一多半的画，都被拿去抵债了。”
歌洛莉娅眉头一皱，说道：“这画师也太没道德了。你的表兄成了冤大头啊。”
“总之，这幅半成品辗转落入萨菲尼亚国王的手里。国王一看到画，就被画中的女子迷住了，还说什么，‘从未见过如此美丽、优雅和聪慧的女子’。显然我们都知道，他通过画像得出的结论，是完全错误的。”
歌洛莉娅笑了笑，说道：“好啦！你继续说。”
奥雷里奥点点头，说道：“有一点表述错误，需要更正。关于王后死亡的时间……国王接到乔凡尼的请求之后，他那个不到三十岁的妻子，就突发急病而死。”
“没人觉得这很可疑吗？这肯定是谋杀吧！”歌洛莉娅问道。
“没人觉得这不可疑。”奥雷里奥说道，“人们对凶手的身份，都有自己的判断，但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实这一点。乔凡尼思考了一通，想把艾莉莎这么嫁出去。”
“也许嫁给国王不算什么坏事？而且那个国王，看来是真心爱她吧？”歌洛莉娅说道，“不过等等……那国王今年多少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