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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雇凶

某夜,温托纳城,某酒馆中。

城中瘟疫还在蔓延着,但这间狭小的酒馆中,却格外地嘈杂。在昏暗的灯光下,十个醉醺醺的赌徒,围在两张桌子周围,面前摞着一大堆木制的筹码。他们大声叫骂着,接过发牌员丢来的扑克。他们小心地掀起牌的一角,脸凑到离牌只有一两吋的地方,才能从阴影中识别出花色和点数。

就在这时,酒馆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身高超过六呎,比酒馆里的其他人,都高了几吋。这么高大的人,在出身下层的民众中极为少见。因此,他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黑衣男子低着头,将面目隐藏在斗篷的阴影中。他无视那些或好奇或敌意的目光,径直走向柜台。

“要什么?”酒保冷冷地说道。来这酒馆的都是些粗人,服务他们的酒保,也半点不会客套。

“开水。”那黑衣男子答道。他的卡塔利斯语中,带着些口音,显然不是本地人。

酒保前一秒还面无表情,听到他的要求之后,却哈哈大笑起来。“开水?别逗了!”

黑衣男子没有立即回话,只是从某处摸出一枚钱币,并将它丢在柜台上。钱币落在柜台上之后,弹跳了一下,撞到陶罐上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不用找了,开水。”他又重复了自己的要求。

酒保将那枚钱币拾起来,拿到油灯下一照,随即感到惊讶。那是枚大银币,而且确实是银币,货真价实的银币。不同于威斯特瑞克的掺铜银币,它的颜色白花花的,像雪。

酒保在心里嘲笑这人的愚蠢,又将那枚银币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换了一枚发黄的钱币,丢进了钱箱中。成色这么好的钱,绝对要自己私藏。

“开水。”黑衣男人第三次重复。

“咚”地一声,酒保将木杯磕在柜台上,然后倒了满满一杯热水。

黑衣男人一言不发,又从怀中摸出一只玻璃小瓶,将其中的粘稠液体,倒了些进到热水中。他轻轻地晃动着杯子,几分钟之后,才喝了一口。

“他还有什么需要?”酒保的态度变得热切起来。今天难得抓到一条大鱼,而且是愚蠢透顶的大鱼,也许能从这个人的手里,赚取更多的“良币”。他这么想着,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赌桌。他不希望别人也意识到这条大鱼的存在。

黑衣男子回头望向背后的赌桌。“筹码。”他压低声音说道,同时在桌上又扔下两枚钱币。两枚钱币撞在一起,发出更悦耳的声响。

还不等两枚钱币落稳,酒保便把它们抓了起来。他只觉得更惊讶,这次是两枚金币——他用牙咬确认过。

“您玩得真大。”酒保说道。他数出足量的筹码,在托盘上累得像小山一样。他将托盘向前一推,交到那黑衣人的手上。

黑衣人端起托盘,便离开了柜台。他花了个大钱购买的热水,才只喝了一口而已。他在赌桌旁坐下,小心地放下了托盘,然后将筹码转移到桌上。他端来的筹码数量极大,超过是其他人筹码量之和。他很快又被全桌人凝视。

“喂,伙计。你穿成这样,为了什么?”一个赌徒问道。

可那黑衣人并不作答,只是低头将筹码摆整齐。然后拿起两个面额较小的,扔到赌桌中央。

“你傻啊!这样能把脸挡住。”另一人回答道。

“看来是个有钱的傻小子!”之前提问的赌徒,说罢便哈哈大笑。同桌的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但那黑衣男子却一言不发,半点也没有发怒。

牌发了出来。黑衣男子掀开底牌,只瞥了一眼,就拿出两大摞筹码,轻放到赌桌的中央。他虽然动作不重,却极其具有气势。这牌局才刚刚开始,就下如此之大的注码,而且连具体数值都不数,怎么可能缺乏气势?

同桌的人之前纷纷嘲笑这个暴发户,但面对这种情况,却一个敢出手也没有。他们考虑之后,纷纷将牌丢弃。一对一对的底牌,又回到发牌员的手上。直到那个男人的上家,一个面带刀疤的中年人。

那刀疤脸的男人,虽然不算身材高大,却相当壮硕。他一捋袖子,将左小臂露出在外——那上面还有更多的疤痕。他轻蔑地一笑,说道:“我来陪你玩。全押!”他说着,将面前的全部筹码,一并向前推去。

“多少?”黑衣男子说着,头却仍然低着,完全看不到样貌。

发牌员清点过筹码之后,报上了数量。黑衣男子不经思索,便拿起一整摞筹码,说道:“跟。”

众人都在等着看一场好戏。不知道从哪来的暴发户,撞上了本地最臭名昭著的赌徒。

那个面带刀疤的男人,本名没人知道,人们只是叫他的外号,刀疤脸弗雷德。他从十二三岁时开始,便出入各酒馆中。他从不喝酒,只一心赌博。他精明狡猾,不喝酒脑子清醒,同时还有好运气,因此每次赌博,都能有所收获。

但每次都取胜的人,总会招人妒忌。在这片肮脏而混乱的地方,妒忌又时常演变成暴力。他脸上和手上的伤疤,就是来源于此。然而,所有在他身上留下过刀疤的人,现在都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的刀疤渐渐地变得陈旧。因为最近几年里,已经没有人能再给他添上一道新的。

弗雷德缓缓地翻开自己的底牌,黑桃的A和K。众人愈发地觉得,弗雷德已经胜券在握了。

然而那名黑衣男子,竟然笑了起来。他也亮出底牌,然后全桌人也笑了起来。两张3。黑衣人仍然一言不发,又是冷笑了一声。

“弗雷德。”那黑衣男子叫出了这个名字,“就是你吧?”

面带刀疤的男人轻轻地点头。

“果然。”黑衣男子冷冷地说道,“有胆量的男人。”

“该赌的牌自然要赌。”

“对。”黑衣男人说着,将一叠圆形的物件,轻轻地摆在弗雷德的面前。

弗雷德原本以为那是一摞筹码,伸手去抓时,才觉得它们既冰凉又沉重。他细看才发现,那竟是些金币。

那黑衣男子凑近之后,小声说道:“来,再赌一把吧。这只是一半的赌注。”

“赌什么?”

“我想要你,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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