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门关上，房间里又回复了一片漆黑。
维尔米库斯走在空旷的房间内，只能听到自己回响的脚步声。他前进了十数步，距离这房间的中心，仍有相当的距离，但他已不敢继续上前。他恭敬地侍立，面朝着房间的更深处，轻声呼唤道：“大人。”
他的话音落下，黑暗中的声音，却久久未回复。他正要再开口，才听到“嘘”的一声，随即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在感受着，千里之外正在发生的事情。安静。”
维尔米库斯不敢再开口，只是遵照指令，一言不发地守候着。直到数分钟过后，面前又传来一声：“呵，原来如此。”
“大人，您发现了……什么？”他小心地试探着询问。
“两个人，奥雷里奥?马尔加诺，还有……夏尔?拉塞尔。”
“他们？”
黑暗中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们想要联合起来，这就是我的耳目，所察觉到东西。”
“马尔加诺和那个叛徒，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暗中勾结了，不是吗？”
“当时，他们在相互猜忌，但如今……”黑暗中的声音长久地停顿，“他们都发现了我们。他们知道，谁才是最大的对手了。”
“这可……”维尔米库斯措辞极为谨慎，“恕我直言，大人。若是放任他们，教团的前景可大大的不妙。”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告诉我。”
“恕我僭越，大人。”维尔米库斯垂下了头。
“扬起头来，维尔米库斯。我交给你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派出了萨尔索斯。”
“萨尔索斯，我记得这个人。”黑暗中的声音说道，“他有个兄弟，双胞胎兄弟。”
“大人，您记得不错。”
“原来如此，他现在替他的兄弟为你服务了吗？维尔米库斯。”
“是的，大人。大萨尔索斯，是个非常忠诚的男人，想必他的兄弟也不差。”
“是啊，他很忠诚。但是，维尔米库斯啊，我有一件事到现在仍然想不通。忠诚的大萨尔索斯，为何会死在利贝拉南方的……什么约尔班城里？伊萨克又为什么放弃了原本的行动，打算跑去异教徒的神庙？”
“这个……我也不清楚。”维尔米库斯答道，“我想萨尔索斯为了说服他，才被他谋害了吧。”他竭力地控制着，声音却免不了发抖。他说完以后，立刻扬起手在额上一蹭，抹去渗出的汗珠。
他心脏几乎在胸腔里抽动着，因为他全没料到，自己在暗地里的举动，至少有相当的一部分，已经为他的领主所知道。而且他也并不能确定，这位大人到底知晓多少。
“原来如此。”黑暗中的声音干笑着，“看来是伊萨克那个小子不听话了？”
“我也不能确定。”
“好了，这并不重要，我也没心力去计较。伊萨克只是蝼蚁，我……我以前可以轻易地将它碾碎。”那黑暗中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其中流露出沉重的悲痛。“总之，做好我交给你的事情，维尔米库斯。除此之外，你现在有了新的任务。你必须阻止他们的联合。”
“遵命。”
“妥善利用小萨尔索斯，他确实是个忠诚的人。你可以退下了。”
维尔米库斯得到许可，立刻如逃一般地退出去。他走在走廊中，双脚如踩在棉花上一般。他走得摇摇晃晃，只前进十数步，就要扶着墙壁休息。
他手按在灰色石砖砌成的冰冷墙壁上，弯着腰气喘吁吁的。他擦了擦冷汗，几乎如虚脱一般。他的主人行使恐怖统治的年头已经很多，他理应已经适应了才是，可是近来……
同一时刻，温托纳城中。
奥雷里奥冷眼望着夏尔，说道：“各取所需，有趣的提议。”他仅对对方的话语进行评价，却半点也不表露自己的态度及要求。
“我……”夏尔欲言又止。他牙关紧咬，上下相对的牙齿，发出明显的摩擦声。他握了握拳，像是下定决心，说道：“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女人。”
“我曾听你说过，你是单身汉。”
“不错，到现在为止，我也是单身汉。那个女人不是我的夫人，她……”夏尔又一次停顿。他向来口齿伶俐，说起话来也极少有迟疑和停顿。可他也不知道为何，只要一提及到那女人的事，自己就会吞吞吐吐。“她和我是什么关系，这并不重要。”
“是的，我并不关心。”
“她名叫索菲亚。”
“她叫什么，和我的关系也不大。”奥雷里奥说道，“也许她的相貌更有助于我知道……”他也说到一半，然后有意地中止。“你要坦诚对待我，我可还没答应。”他心里想着，又等候夏尔回应。
“金色头发，卷发。”
“哦？”奥雷里奥嘴角微微扬起。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故意挤出某种神秘的表情，以此来令对方困惑。
“在上午的行动中，她失踪了。”夏尔继续解释，“她本来应该在广场东南角，某栋建筑的二层。但我回到那里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她。我只见到血，洒在地上。血不多。”
“这意味着，她还活着。”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关于这个女人的事，也许……谁知道？”奥雷里奥回应时，双眼凝视着夏尔?拉塞尔。说谎的人通常就是如此，他们未必不敢凝视对方，甚至反而有意紧盯着，留意对方的举动。
奥雷里奥又说道：“如果这就是你开出的价码，那么下面轮到我了。布拉德，她是我需要的。”
两人明面上说要坦诚相待，暗地里仍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欺诈。他们谁也没有对方想要的东西，但又从对方的口中得知，对方失去了什么，或是对方渴望着什么。
“一换一，这很公平。”夏尔不动声色地回应，奥雷里奥也不动声色地点头。
“明天中午，我们在……”夏尔压低声音，在奥雷里奥的耳边低语。他说完之后，匆忙地离开了这里，隐没到黑暗中。
奥雷里奥见他走远，肩膀耸了耸，说道：“别躲了，出来吧。”他没有回头，但这番话却是说给他身后的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