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雷里奥知道瓦伦蒂诺在称赞自己。对他这样的魔法师来说，数学是最重要，且不必可少的工具。他在设计或改良魔法时，花在数学计算上的时间，远远超过实地检验的用时。
但他对赞美无动于衷，只是不住地摇头，一连说了三次“不可能”。
“怎么……为什么不可能？”瓦伦蒂诺说道，“对自己有点信心吧！好不好？”
奥雷里奥仍在摇头：“我可没说过我算不出。”
“那你觉得哪里不行？”
“实际上，早在我们之前……有个数学天才，已经试过这么挑战共和国的政府。你大概也听说过，‘数学天才盗贼’的故事。”
瓦伦蒂诺一愣，随即“噢”地一声，又说道：“对，我听说过。那是真事？”
“确实是真事。”奥雷里奥答道，“那个小子算出了最佳的路线，再去打听一些别的情报，就知道什么时候是巡逻队不在的空档。然后，他就翻窗到富人家偷盗。”
“真没追求！”瓦伦蒂诺笑道，“他的天才，本来可以让他发财。”
“如果他能正确估计，肩膀能承载多少东西，他也许就发财了。”奥雷里奥说道，“一百四十四个塞林金币为一磅，他盗窃了大约三万塞林，二百多磅的黄金。”
“结果，从窗户跳出来时，摔成了残废。”瓦伦蒂诺说道，“他在地上哀嚎了一夜，挨了不少骂。”
“还被泼了三盆开水和三盆冰水。”
瓦伦蒂诺哈哈大笑：“正好中和一下，成了温水。”
“总之是被抓住了。然后在他的家里，翻出来一整摞稿纸，和画着准确路径的地图。这件事惊动了政府，所以……我们被他抢在前面了。现在的数学家，还是可以计算出最佳线路，但是他们不会这么做了，他们现在会选出几条比最佳稍差的线路。这样效率会降低，但多组织几个人巡逻，对国家来说不算困难。”
“那可就麻烦了。”瓦伦蒂诺说道，“最佳的线路只有一条，不是最佳的可有很多。那个臭小子，都是他的错！”
“总之，现在除了规划线路的专家，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规划了那几条。”
“绑来一个问问，怎么样？”
奥雷里奥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冲动。绑来，问了，然后怎么样？我们知道了线路，那个人怎么办？宰了？”
“那肯定不行啊！”瓦伦蒂诺不住地摇头，“我又忘了，要尽量减少计划的环节。”
奥雷里奥又说道：“而且，即使知道了所有可能的线路，我们也不知道哪条会在哪天被选中，塞伦西亚人喜欢抽签。”
“那怎么办？就没办法了？死局？”
奥雷里奥答道：“未必，容我再想想。看来，只能想办法混进巡逻队了。”
瓦伦蒂诺笑道：“这好办！去报个名，说志愿加入巡逻队，迟早会轮到我们的。也早晚会有机会，到墓地周围巡逻，你说是吧？”
奥雷里奥却反驳道：“没那么简单。我们跑到墓地里去挖掘尸体，就意味着我们要脱离预定的路线，如果这个时候很巧合，在我们本该出现的地方，发生了一起犯罪，那么……我们该怎么解释？”
“这个……就说是玩忽职守，跑去喝酒了。”瓦伦蒂诺说道，“罚款而已。”
奥雷里奥说道：“这将成为污点。将来你、我的政敌，就将抓住这一点攻讦。除非，你像长老派一样，说一句‘年轻的人不可靠、不懂事’，把这件事来淡化。看上去可以，但只怕那时候……我们的对手就是长老派，就盼着我们认可他们对年轻人的观点。”
瓦伦蒂诺说道：“是啊！我们得有远见。其实想想，加入巡逻队容易，再想脱身可就难了。进去就巡逻一次，然后……我们就又辞职不干了？我都能想到，政敌会怎么编排理由了。而且，迟早……迟是多迟，早又会有多早啊？”
奥雷里奥说道：“对，我们应该尽量避免被动等待。刚才我要不快划两下，我们现在……还在海岸上。时机很重要。”他苦笑着摇头，说道：“越想越觉得头疼。”他躺倒在船上，仰望着天空，随即长长地吐了口气。“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容易，知道怎么做却很难。”
“我也有同感啊！”瓦伦蒂诺说道，“你说，为什么城外的坟墓，管的也比以前严了？”他也觉得疲惫，便和奥雷里奥一样，也缓缓地躺了下去。午后的太阳洒在他脸上，令他有些昏昏欲睡。
“还能为什么？偷坟掘墓的多了。”奥雷里奥说道，“看来，不止你干这行。”
“我？别把你自己划出去，每次我们都是一起的。”瓦伦蒂诺迷糊地回答，“真没想到，我们的竞争对手不少啊。是不是我们退出了市场，他们开始搞垄断，弄得太过火了？”
奥雷里奥说道：“谁知道？”他说着，也渐渐觉得困倦。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仿佛在半空中飘荡一般。他马上就要入睡时，一个念头却冲入他的脑海，令他当即弹起来，大喊着：“教团！”
他坐起身的动作太过迅速，使得小船都摇晃不止。瓦伦蒂诺正半睡半醒，被突然的摇动惊醒，也跟着弹起来，令船身晃动得更厉害。“喂，你小心点，船差点翻了！“瓦伦蒂诺抗议道。
“我知道，但这船晃个不停，有你一半功劳。”
瓦伦蒂诺不解地问道：“所以，这和教团有什么关系？”七年前，他们一起前去偷盗尸体，结果遭遇了怀着相同目的的死灵法师。他当时躲在守墓人的小屋里，而奥雷里奥独力迎战那死灵法师。知道那死灵法师额上，印有教团印记的，只有奥雷里奥一人。
奥雷里奥先向他解释过，然后说道：“看来，他们最近更加猖狂了。我现在有主意了，就……看看教团的那群混蛋，有没有可能帮我们一把。”他说罢，竟像是发了疯般地摇动船桨，让小船飞快地驶向北方的海岸。
瓦伦蒂诺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抗议何者：他疯狂的动作，还是疯狂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