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雷里奥在一条漫长的走廊中飞奔。他推开虚掩的木门，嗅了嗅说道：“这是什么味道？卢西亚诺，你在……吃什么草吗？”
“薄荷。”一个尚未开始变声的声音响起，“这不是草，是薄荷。”
“看起来就像是草。”奥雷里奥说道，“味道倒像香料，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是我母亲给我的。”卢西亚诺答道，“我在家里就喜欢喝这种茶，你要不要试试？”
“不了，我不和别人共用杯子。”
时间太过久远，奥雷里奥记忆的画面，都变得晦暗不明。他能记得的，只有这只言片语。他只知道，那时候他可能还不到十岁。
他深吸口气，又闻见薄荷的气味，这才睁开眼睛。他低声重复着记忆中对方最后的一句话，只引来瓦伦蒂诺的询问：“你在念叨什么？”
“没什么。”他转向卢西亚诺，“你确定，有些事情，关于……”他就此住口，在心里想着：“他绝对提过自己父母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却忘了自己母亲的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支支吾吾的？”卢西亚诺问道。
“没什么，灯暗了，没必要蒙着了。”奥雷里奥说罢，将遮住玻璃球的书袋摘去。
“还是很亮！”瓦伦蒂诺抗议道，“你怎么不怕光了！”
“亮一点好，不会弄坏眼睛。”奥雷里奥说罢，就不再同任何人对话。他只是一手自己的玻璃杯，向其中的蜜糖水施加法术，令其迅速地冷却，一手翻阅手中的大部头。
这部大帝国法典的抄本，成书于数百年前。它沉睡于图书馆的角落，似乎很久都无人在一个小时之前，它的封面上还积了厚厚的灰尘。奥雷里奥只翻了一页，就觉得心烦意乱。
他喜欢读书，但其实并不喜欢古籍。因为古代人常用的表达和词汇，与现代有极大的区别。“历经几百年，就会发展成不同的语言。再假以时日，它们还将会彻底分化，就像现在我见到的一样。”他心想，“而且这书上的字迹，实在太草了！那个时代，有文化是这么奢侈的事吗？难道还和写字工整冲突？”
他强迫自己继续阅读，勉强地翻过了一面，然后又停止继续他读完大段的综述，即将进入他感兴趣的正题——大帝国的继承法。但是，这潦草的字迹和晦涩的表达，已消磨去他最后一点耐心。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摸出手帕擦拭着书的封皮。他精细地清理过封页，但洁白的手帕仍不免染上痕迹。他望着手帕上的污痕，心中的烦闷更盛，仿佛心中燃着一团火。
他只得找点清凉的东西，端起手边的玻璃杯送到嘴边，却无半滴糖水流出来。他把杯子送到眼前，才知道里面的液体完全结冻了，而他无法再放下那玻璃杯，因为玻璃杯已冻在他掌心里。他知道，自己在过去的一年里变强了，于是产生这些新的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操纵魔法，温和地加热那杯子。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合上书本时却仍流露出焦躁。大部头合上时“砰”地一响，残留的灰尘扬到空中，令他咳嗽不止。
“安静点！”卢西亚诺说着，偏过头瞥了眼。他也继续读自己的书，但看了不过三行，就像是染上了急躁的情绪。他摘下单片眼镜，装回上衣的口袋中，说道：“我不知道你中了什么邪！我让你搅得也看不下去了。”
“你好像不高兴。”瓦伦蒂诺笑道，“怎么了，说说？”他说罢端起玻璃杯，大口吞着富含气泡的葡萄酒，原本全满的酒杯，现在已经空了三分之二。“也许你该来杯这个。”他又建议道，“我个人觉得，酒里的气泡特别提神。”
“但酒本身让人犯困。”奥雷里奥说道。这时，他及时停止左手向玻璃杯中传热，又端起玻璃杯灌了一口。冰凉的蜜糖水瞬间麻痹了他的舌头，他感受不到其味道。他知道的，只有冰冷的感觉，从他的胸中划过，最后汇入胃里。他又是长出一口气。
“犯困也好，让你别那么生气。”瓦伦蒂诺又说道，“我跑出来是为了偷偷喝一杯。本来我都准备好了酒，然后盼着老头子进城去玩，他还是挺喜欢这种热闹的。”
“结果？”奥雷里奥问道。
“结果，他就是不走，我能怎么办？”瓦伦蒂诺说道。
“你可以等到晚上，想喝多少喝多少。你不能在实验室喝酒，但在外面喝，你的老师也没法管吧？”
瓦伦蒂诺一笑，说道：“晚上？你说那个舞会？学院里愿意去的人不太多，可能小姐们会去吧，比如说……薇薇安娜。”他说罢，向两位友人各瞥了眼。卢西亚诺正低着头又开始读书，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而奥雷里奥倒是在聆听，只是也大口灌着蜜糖水，没有办法回话。
奥雷里奥放下杯子，说道：“我原本也不想去。”
“我知道。”瓦伦蒂诺笑道，“你不喜欢热闹，但是你的女人喜欢。我也没那么喜欢热闹，而且我也没有女人，所以我还是不去的好。他们做的东西不怎么好吃，酒倒是有好的，但别人又不傻，好酒很快都被人喝光了，总会剩下几杯像煤油一样的东西。十二年前，我去过一回，我再也不想去了。对了，卢西亚诺，你怎么打算？有没有女伴陪着你？”
卢西亚诺将书翻过一页，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女伴？我不喜欢叽叽喳喳的女人，也不喜欢只会羞涩地笑笑，连句完整话都不会说的那种。”
“你要求可真高。”奥雷里奥说道。
“高？你那位叽叽喳喳的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卢西亚诺问道。
“她比想象的安静。”
“我没想到。”
瓦伦蒂诺一笑，说道：“我也没想到。但是，卢西亚诺，你这样岂不是……不喜欢女人？”
“随你怎么猜。”卢西亚诺又翻过一页。但奥雷里奥在旁边看得清楚，读书只是他的伪装。他胸前有个银质的细链子，一端别在衣领上，另一端则通到口袋里。那口袋里容纳着单片眼镜，他根本不在
“我弄不清楚了，我的这位朋友。”奥雷里奥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