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耳朵很灵，不知道鼻子如何。”奥雷里奥坐在车厢里，望着对面的肥皂说道。
半个小时前，他们两人再加上歌洛莉娅和萝丝，乘着马车从学院出发，前去塞伦西亚城，准备参加当晚的宴会。现在马车停在城门前，经过检查后方可入城。排在他们之前的，尚有四五辆马车，多半也是赶来参加宴会的年轻贵族。
“很好，甚至比我的耳朵更好。我能从一百个普通人中，分辨出贵族少爷，小姐也行。不过，你又要让我干什么？”肥皂板着脸说道。她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也尽量不带上任何表情，这令她显得像是很矜持。奥雷里奥嘱咐过她，要她务必保持这样的状态，少说话，更不要粗俗。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许我说粗俗的事情，所以……”
“我没有增加你的工作量，所以……没有额外的酬金。”奥雷里奥说道。他转头望向萝丝，那位侍女便从包裹中摸出两只小瓶，递到他的手上。
那两只小瓶均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制成，各装着颜色不同的液体，其一是淡黄色，另一瓶是浅粉色。
“香水。”肥皂说道。
奥雷里奥并不回答，却以另一种方式证明了她的猜测。他将提去粉色液体的瓶塞，一股芬芳的气味就满溢于车厢里。
“玫瑰。”肥皂又推断说。
“猜得不错，你猜中了主要的原料。”奥雷里奥说道，“这瓶是莫林家族调配的香水。当然，其中还有很多其他成分，配方是完全保密的。这将是最高档的香水，还没到上市销售的时候。”
“莫林家族，就是……”肥皂望向歌洛莉娅，“像她一样的芹菜精吗？脸上戴两个瓶底的小矮子，你的那个好哥们，就是莫林家的人吧？”
奥雷里奥轻咳一声，提醒她赶快住口，歌洛莉娅则怒视着她，呼吸愈发粗重。
“我……我错了。”肥皂低头认错。
“你再胡说八道，会惹出祸端。”奥雷里奥说道，“一会的宴会上，很可能会遇到其他莫林家族的人，你最好不要对他们出言不逊，否则……”
肥皂却颇为倔强，对言语上的威吓不以为意，笑道：“否则？他们能杀了我不成？”
奥雷里奥说道：“确实可以。他们家族主要经营药物和香水，很擅长调配，还有不少人精通医术。医生可以救活你，就更能毒死你。毒死之后也许不着痕迹，也许会暴露，但是你已经死了。”
“好……好吧。”肥皂尴尬地笑了笑，“我会很安静的。”
“我还嘱咐了你什么？”
“别人要是问我是谁，我就对他微笑，不要回答他。因为我不是真的贵族，你又不会帮我编个合适的名字，所以……”肥皂答道，“我会听你的，我也不是有意见，但你是不是觉得，那些贵族小少爷都像你一样，那么……绅士？”
“我也不是。”奥雷里奥说道。
“他没揍你一顿，已经非常绅士了！”歌洛莉娅怒道。
肥皂全当没听到，又向奥雷里奥说道：“那些小少爷，看到漂亮的姑娘，就会死缠着不放，比贴你身上的扁虱还恶心。我见识过。你要是对他们笑了，他们会更大胆。”
“你没漂亮到那种地步，你可以不必担心！”歌洛莉娅又说道。她轻蔑地望着肥皂，肥皂也以类似的眼神回击，眼见局势就又要变得紧张。
“你们两个，都不许吵嚷！”奥雷里奥厉声打断两人。他转向肥皂，说道：“记住这个味道，我会用这种香水在某些人身上做标记。那些是重要的目标，你可以循着气味去追寻他们。”
“拿我当狗。”肥皂笑道。
“我会标出多个目标，你可以有选择性地去监听，没有强制要求。”奥雷里奥又说道，“至于这一瓶……”他将淡粉色的一瓶装好，又将余下的一瓶瓶塞拔去，送到鼻下细嗅着。“我会记住它的气味，当你被扁虱缠上的时候，你把这种香水涂上。”
“不是什么……大便味的吧？”肥皂玩笑道。
“只是高级香水，我也会循着气味去帮你解围。拿好。”奥雷里奥说罢，将黄色小瓶抛到肥皂手中。他偏过头，望着歌洛莉娅，说道：“至于你……我也有给你的东西。”他又对萝丝使个眼色，萝丝便摸出第三只小瓶，并小心地向歌洛莉娅颈上喷了少数。
“嘶！好冷！”歌洛莉娅浑身一缩，随即闻见一股芳香。那既像是水仙，又像是茉莉。“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歌洛莉娅笑着，从萝丝手中接过那只小瓶。瓶中的液体呈蓝色，如海水般清澈通透。
肥皂低声嘟囔：“贵族少爷和小姐，在宴会上玩乐，我却还要干活！这世界可真不公平！”
“不比你在贫民窟里、在街上游荡好？”
肥皂摇头：“好很多，但没有彻底的改变。你们很有钱，因为你们的父亲很有钱，你们父亲有钱，又是因为你们的祖父有钱。富有的人世世代代都会富有，而穷人……有发财的机会吗？”
“富有的人不会世世代代富有。”奥雷里奥说道，“这城里很光鲜，但这外表之下也必定有腐烂的地方。近千年里，有数百个贵族家庭破产，他们的子弟要靠救济金度日。”
“这就是问题了！富人破产之后，还有救济金，而穷人和乞丐却会被抓走劳作？这同样是不公平的。”
奥雷里奥嘴角一撇，说道：“不错，你的眼光很尖锐，正中要害。这正是我反感的。有朝一日，我会着手整顿。”
肥皂哈哈大笑，说道：“有朝一日是哪一日？是你亲政的日子吗，国王陛下？”
奥雷里奥不想花唇舌去告诉对方，在共和国里不存在“国王”这一职务。但一种更复杂的感受，笼罩在他的心头，令他半句话也说不出。他心想：“是啊，当我着手的时候，会是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