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唾沫星子
同样是宾馆，档次却是不一的。
眼下，季处长正对镜一边整理衣领，一边接着电话：“心肝啊，你我现在能走开吗？电脑坏了，自己拿去修嘛，对不对？出了区，打个出租，用不了20分钟就能到电脑城，随便找一家电脑门市，很快的”
电话里传来生硬的普通话，一顺溜酸nǎi味儿：“阔细——阔细yin家——yin家将来——来精河不救嘛——不知悉yù的呀——”
翻译如下：可是，人家刚来青河不久嘛，不知悉路的呀。
整理好衣领，季处长郁闷地抬了手腕，看了看时间，烦躁道：“行了吧，心肝，你的意思，我懂。这样吧，我马上就要去陪潭局长吃早。到底能不能回去一趟，得看潭局长的意思，知道了吧？你先别急，看看电视，睡睡觉，等我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生硬，却温柔又甜蜜：“清苦你了——bō*——”
季处长笑了，笑着回了两声“bō”。摘下手机时，摇着féi头大耳，他自言自语道：“是辛苦，不是清苦教了这么多遍，一儿长进都没有，唉——”
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分明是潭局长在轻唤：“季处长，好了没有？”
季处长一慌，地动山摇地朝着门口跑过去：“好了——好了——”
中午时分，新区绿都宾馆房间。
用了整整一上午，范坚强核查了所有的票据，并对照票据数了堆满桌面的大钞票。
已经清四遍了，票据和现款基本一致无误，总值六十九万七千八百五十三块。
实话，在清钞票的过程中，他的手指一直在抖，抖得按不准计算器的键盘。
哪天见过这么多现金啊？
哪天数过这么多现金？
哪天跟这么多现金独处了这么长时间？
于是，那一刻，他理解了什么叫铤而走险，又相信铤而走险不过是一念之差的事。
不是吗？很多奇怪的想法，莫名其妙地就冒出来，再一一地被他坚定地给镇压下去。与此同时，他惊讶地发现，金钱、权力、美女这三样曾经对他来无比yòuhuò而几乎不可抗拒的内容，已然没有往昔那般具备杀伤力：就像是一对经年累月的老女人的ru房，长期的磨蚀，使它们从外到内，逐一失去了光泽和弹性，变得松弛下垂，并在这样的状态下持续萎缩，而无法融入当下灯红酒绿的生活。
然而，他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个疑问：一家叫天地的酒厂，其办场规模，以及资金运营状况，都与票据上显示的费用征收产生矛盾。换句话，天地酒厂的费用缴纳，是不足额的，而且差额很大。
于是，带着这一疑问，凭借着对新区的已有认知，他抓过票据，一张一张地过目。
很快，他接连抽出了几张，几张有着同样疑问的票据。
接近下午一时，两陪衬推门而入，顿时便被眼前的情形震惊了。
从一堆钞票中，范坚强慢慢抬起头，róu了róu惺忪的眼睛，笑着：“都来了，呵呵。关上门，自己搬张凳子坐下。对了，都吃了吧？”
两陪衬脸sè疑huò，争相关上门后，相互对视了一眼，怯怯地来到桌子跟前，左右分坐：“吃——吃了——”
而这一切，丝毫没有逃过范坚强的眼睛，尽管他并没有直视而去。
支着双肘，不看两陪衬，范坚强却看着眼前的压在一包香烟下的一叠票据：“吃了就好，吃饱了，就有力气了。有力气了，就能干活儿，啥活儿都能干。可咱还没吃呢，为啥呀？饱了，气饱的”
着，范坚强牙关一咬，伸手挪开香烟，取出下面的票据，捏在右手，在空中扬了扬，分别看了看两边的陪衬：“你们能把这笔钱收上来，tǐng不容易的。我很高兴，我范坚强做不到的事情，你们却能做到了。再看看咱面前的这一大堆钱，将近70万哪，70万哪巨款，好大的一笔巨款我有个想法，知道是什么吗？”
两边陪衬明显紧张，并在紧张之余，不时地瞥一瞥始终扬在半空中的票据，希望能发现什么。是啊，所谓做贼心虚，他们预感到了什么，却依旧抱着侥幸的心理，在静观其变。或者，他们以为自己手脚很干净，不应该遗留下痕迹。
“坚强兄弟——我们——我们不——不知道——”
“是啊——啥想法呢——”
范坚强冷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票据，再无奈地摇了两下头，然后拿起桌上的那包香烟，自顾取出一支，燃：“你们也抽一支吧，放松一下。我以前也这样，紧张不安的时候，喜欢抽一支烟。这样呢，浑身的肌ròu就能放松，血液循环也正常了。对了，对了，我的想法是，咱把这些钱分了，三人平分，然后各自逃亡，哪里能生存，就逃亡到哪里。内地不安全，就逃到海外。欧洲太远，就逃往东南亚国。听了吗？那个赖字打头的家伙，从加拿大被遣返回来了。不过呢，我以为，大家不要担心。这年头，人们的环保意识提高了，只逮大鱼，一般不去逮鱼，便是意外逮着了，还是有可能被放生的——”
听在耳朵里，两陪衬一阵犹豫，又像在回味着范坚强刚才的话，面部忐忑尴尬之sè毕现。
左边的陪衬胆子稍大些，一边看着范坚强的脸sè，一边去mō香烟：“坚强兄弟，我们抽——”
恰在这时，范坚强猛一拍桌子，从椅子上弹起来，顺势再踢出一脚，直将那些扎堆的钞票和票据惊得如烟尘般抖luàn飘洒。他一把揪住左边陪衬的衣领，拽到自己的跟前，瞪着凶狠的眼神，咧嘴吠声：“什么叫兄弟？一起分赃的就叫兄弟？钱钱钱不是什么钱都能骗的，不是什么钱都能拿的可你们做了什么？王八蛋，居然瞒着我干出这种事情来，疯了吗？疯了就出去抢钱啊大街上，银行门口，每天都有押运车的，去抢啊”
一通咆哮之后，左边这陪衬早已缩着脖子，畏惧不已，脸上甚至已经沾染了不少唾沫星子。
范坚强满脸刷白，从额头到脖子，只要luǒlù在外的青筋，一条条地清晰暴绽。蠕动了下喉结，他一把搡开手中的衣领，直将他摔在一堆杂luàn的钞票之中。再转过头来，他皱着深深的眉头，指着右边这早已目瞪口呆的陪衬的额头，厉声道：“，是谁的主意？啊”
很显然，喷向右边这陪衬的，又是一袭带着愤怒的唾沫星子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