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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再见,大师兄

按战前普遍说法,这个南北最长394公里、东西最宽144公里,驾车只需一个半小时就可从北端基隆直抵南端高雄的狭长海岛,是不具备战略纵深的。依现代战争一般节奏计算,大陆军首波登陆部队一旦顶岛军头反扑,完成登陆场巩固后,即可在一周内解决岛军主力,半个月左右结束战争。当然,普遍说法并未忽略该岛三分之二地区为山地且植被茂密的军事地理特征,因此战争可能会延长到一个月。

但事实让人大跌眼镜,这仗打得温温吞吞,整整拖了三个多月还不到头。

“战争这狗东西,生来就是奇迹他娘。”

顿赤格烈和马镇山坐在火炉前百无聊赖地谈论与眼下之事没多大关联的所谓大局时,常曙从背后冒了这么一句。

顿赤格烈回头看着政委,大约十几秒功夫,突然竖起大拇指,“政委就是政委。连粗话都那么有内涵。”

马镇山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我去看下逃兵的伤势。”常曙没坐下,看样子还要出去。

马镇山提了提架在高山炉上的水壶,没应声。

顿赤格烈给了风尖一个眼神,风尖会意地拿起照相机,“我去拍点外景。”

顿赤格烈捋起帐帘,吩咐了警卫一声,转回来。

“政委,我觉得这事不厚道。”顿赤格烈说。

常曙愣了一会儿,“哪件事?”

“逃兵主动来投,按政策应该予以优待。只有这样才能促使更多叛军放下武器,尽快结束战争。我们不是为干掉谁而打仗,政委。打仗的最终目标是赢得和平。”

“早干嘛去?”

“谈判时我确实顶你的,因为你是中横方向总指挥。我不能当着敌军代表的面搞内部分歧。但除了中横方向总指挥,你还是ID团政委兼党委书记。妥善处理叛军投诚事务是政委的职责,我觉得应该先跟上级党委请示再做决定,而不是人家一提出交换就马上答应。当然了,我们的人得救,但不能只为救人就坏了纪律。”

“收容逃兵的事我根本没向师党委汇报,团里也没备案,所以不用请示。”常曙轻描谈写。

“什么!”顿赤格烈霍地起身。

马镇山把吃吃冒汽的水壶放到地上,“水开了,谁要加水。”

“团长!你说句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马镇山加满了顿赤格烈的杯子,按着膝盖走到睡袋前,拿出常曙的杯子洗了洗,放下茶叶。

顿赤格烈叭地摔掉杯子,“你们眼里还有组织吗!”

马镇山搁下水壶,走到帐门前捡回顿赤格烈的杯子,递给帘布另一边恨不得拿绵花球塞耳的卫兵,低声说道:“去给顿格副团长换个大号杯。”

常曙再没说话,只是翻出自己的毛巾,擦了擦露出雨衣的湿掉的头发。他有两个月没理发了,头发长得就像半夜上街晃荡的小青年。

“不行!这事我要上报。”顿赤格烈说干就干,操起电话只喂了一声,就命令总机转到师政委处。

“无线受干扰,有线没通。”马镇山走回来说。

顿赤格烈这次没摔掉电话,只是走到常曙跟前,面色郑重道:“你们汉人的花花肠子我理不清,也懒得理,电话叫不通我就用走,汇报完情况马上回来。绝对不错过总攻。”

“说谁呢?”马镇山“咳”了一声,“政委不是汉族,我是。”

顿赤格烈张大嘴巴。

“谁告诉你部队政委一定是汉族。”常曙也白了一眼。

“好吧。”顿赤格烈表示没脾气。

常曙突然扯了一嗓子吼道:“外面那个谁?跟后勤处方正处长领几瓶红星二锅头过来!”

马镇山心里咯噔一下,“政委,禁酒令可是你批的。”

“有吗?”常曙错愕的目光转向顿赤格烈。

顿赤格烈舔了舔嘴唇,忍痛点头。

“哦,那算了。”常曙表示惋惜。

乍来一道寒风,灌进帐篷里徘徊不去的*味一扫而空。顿赤格烈喝光杯里的茶水,拿起一双筷子咣咣敲打起来......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啦!”

“哪里鹧鸪叫,哪里锦鸡闹,哪里野鸡啼,哪里小伙到?外边谁唱歌,唱得妹心跳。”常曙扭腰扭了半天,终于摆好一个兰花指。

马镇山则满面悲愤,“六月里黄河冰不化,扭着饿成亲是饿大,五谷里数不过豌豆儿圆,人里头数不过,女儿可怜,女儿可怜,女儿呦.......”

外面有个卫兵是新来的。

“里面怎么了?班长。”

“赛歌大会。”老兵坐怀不安道:“接不上的武装负重跑十圈。”

“噢,那政委输了肯定累趴下。”

“常政委减三颗*,顿格副团长加一挺88通机。”

“.......”

雨不惊不忧地下了很久,天黑了。

谭雪坐在A国大兵不管打到哪都必定会建起来的浴室里的一张凳子上,像刚从泥潭捞上来的顽皮孩子。水哗哗冲下,弹跳在脚丫上煞是好看。他很不清愿地让宪兵上尉洗了搓,搓了洗。

药皂的泡泡不是很多,谭雪大声抗议:“泡泡!我要泡泡!”

“不要动,乖乖坐着。一会给你泡泡吹,好不好?”

“我要泡泡......”

“嗯,泡泡会有的,洗干净了就有泡泡了。吹完泡泡,大师兄带你回家。回家好吗?”

“大师兄?”谭雪歪着脑袋,努力在想。

“嗯,二师兄叫伍眉,大师兄叫林爽。还记得吗?谭雪。”

“伍眉!伍眉!”谭雪紧紧抓住大师兄的手,呜呜大哭。

“别哭、别哭,大师兄在这里。没人再敢欺负谭雪了。大师兄保证。”

“伍眉.......”

“二师兄去J国好久了,也快回来了。谭雪好好听大师兄的话,二师兄就快回来了。知道了吗?”

“伍眉没还我钱。”谭雪委屈地说。

“二师兄欠了谭雪多少钱?”

“两百多呢。”谭雪伸出四个手指,“打的不用那么多的,他说要到机场接老乡,接老乡喝咖啡,喝完回来。他没回来!他骗我!”

“二师兄没骗谭雪。二师兄真的去接老乡了,明天那老乡会来接谭雪。谭雪跟着老乡走,就能找到二师兄了。”

“老乡会帮二师兄还钱吗?”

“会的,连本带息三百块呢。”

“哦......”谭雪半信半疑,再也没闹了。

药皂涂完,终于换上香皂。清清的茉莉花香,层层包围着结痂的伤口,谭雪痒得格格笑起来。那泡泡漫天飞舞,飞过了头顶,飘上天空。雨仍不知疲倦地挥撒着,抱住努力飘起的泡泡一起,重归大地。

从浴室出来,天好像亮了。

令狐迟把谭雪扶到床上坐下,用毛巾擦干了身子,帮他换上从“保家卫国彰化总队”仓库取来的“始祖鸟”冲锋衣。谭雪疑惑地看着大师兄问:“师父给我批假了吗?”

“嗯,批假了,所以换好便装才能出去。”

“纠察追不上我!”

“呵呵,当然追不上了。可卫戍区军务处会找胡老板告状,别给师父惹麻烦。”

“好的。”谭雪点点头,看着令狐迟拿出一副手铐。

手铐的一只用布条裹着,另一只则寒光凛凛,棱色分明。

“我犯错误了吗?大师兄。”谭雪小声问。

“是啊。”令狐迟将没裹布那只扣在自己手上,“昨晚又翻墙出去喝酒了吧?到了禁闭室要好好反省喔。”

谭雪嘻嘻一笑,“二师兄说了,大师兄也带他这么干过。”

“伍眉胡说。”令狐迟白了一眼,“我借调广州军区那会儿,伍眉还在教导基地挨揍呢。后来要不是仗着有硕士学历,哪能结业四年就升到一中队教导员,跟师父扛一样肩章?他就是嘴上功夫好。走吧,去晚了要挨训。”

“嗯。”谭雪把右手伸进裹了布条的另一只手铐。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令狐迟从怀里摸出从小就形影的“腊梅”版扑克,抽出其中一张,放进谭雪的口袋。令狐迟嘱咐道:“大师兄只送你到山下就回来。后面的路你要听他们的话,听话知道吗?”

“知道了。”谭雪已经记不得这次出门,到底是休假还是关禁闭。

“二师兄那个老乡看见这张扑克牌,会带你回家的。回了家,就见到师父了。”

“大师兄不回去吗?”

“大师兄回不去了。”

“哦,好吧。”

谭雪觉得这没什么,因为二师兄到现在也没回去。

其实谭雪没见过大师兄,“红蜘蛛”教导基地也不允许学员合影。

大师兄在教导基地那会,师父只是个中级士官,是“红蜘蛛”从驻滇AD集团军侦察营借调的射击教员。

师父教过不少学员,但真正手把手操练过的只有三个。

大师兄结业不久就抽调广州,此后再也没回来。师父则进了石家庄陆学军院,获得本科学历后重回“红蜘蛛”,一步步晋升到第一中队队长。南京政治学院政治工作学硕士出身的二师兄起点高,很快就成了师父的搭挡,一军一政,默契无间。

二师兄常常跟谭雪提起大师兄,其实二师兄也没见过。

一切都只是传说。

传说大师兄在实兵对抗中“击毙”过师父,但后来让“血鸟”一个女人,给打趴下了。大师兄不太说话,平时只玩扑克。传说那是一副八十年代就已停产的“腊梅”扑克。

谭雪拿着这张扑克牌,倒过来看完,又翻过看。

很多很多天以前那个梦里,这张牌也出现过。那时有人打他,大师兄就站在旁边玩着这副扑克牌。

大师兄没帮他,还冲过来给他一脚。

他觉得没什么。因为很多很多年以前那些梦里,同个队的战友也会把他绑起来,拳打脚踢。当时二师兄就站在旁边,不住地问他,师父在哪。他打死也不说。后来二师兄把他扔进江里,他游了很久才游上岸。接着是师父把他吊起打,问他二师兄在哪。他打死也不说。师父又把他扔进海里。他漂了很久,才被同个队的战友捞上船。

现在第二次看到大师兄的扑克牌,他觉得真的没什么。

“就到这吧,谭雪。跟着他们上山,山上会有人接你,然后你就回家吧。”

“回家?”谭雪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嗯,回家。回了家,以后要再有人打你,你就还手。还不了手你就说吧,人家让说什么你就说什么,那样就不会再挨打了。”

“打死也不说。”谭雪生气地看着大师兄,“不能说!说了就不能毕业。”

“你已经毕业了。”

“毕业更不能说!”

“好,不说。我知道谭雪打死也不会说的。”

“嗯嗯。”

“再见了,谭雪。”

“再见,大师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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