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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不对劲的槐树林

黎绪不想管报告的事,她最讨厌写报告和看报告,有事么就当面锣对面鼓讲清楚,整那么些没用的虚招子做什么,瞎耽误功夫。

她趁热打铁追问楼明江,那三种毒、或者说是带那三种毒的动物或植物可能在哪里,它们以什么形态存在,又是通过什么渠道进入人体……

她问得太多太快,以致于楼明江不得不打断她,抱歉地笑笑,说他的进展不是十分顺利,到目前为止所得甚少,她问的那些,他一个都答不上来,连瞎猜都还没有方向。

黎绪不甘心,念头一转,又问他在村子里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或者不寻常的人。

楼明江像是没听懂似的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不寻常的人和事?”

黎绪点头:“对,你不关注案件本身,也许会留意到一些我们没注意到的情况,希望你能讲给我听听。”

楼明江低下头想了想,然后笑笑,仰起脸看一眼头顶繁茂的槐树枝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难道没觉得,这林子就很古怪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有一阵阴风从树林中央窜过,撩起几片落叶,身边的树枝都摇颤出森森然的声音,青天白日里愣是吓出黎绪一身白毛冷汗。

她问他什么意思。

楼明江唇边浮起抹鬼魅般的笑意,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笑了几秒钟以后才抬起手指一颗一棵数槐树,从左到右,一、二、三、四、五、六、七,七棵。

他说这七棵槐树所间隔的距离是经过某种神秘工式严格计算而成的,有的古籍上称之为“七星阵法”,有的古籍上称为“死星算法”,好像是道家用来压制历鬼的一种阵法,据说用这样的阵法排列种植槐树——必须得是槐树——就能打通一道秘门,通往阴间,制住冤魂。

黎绪听了不由发笑,交抱着双臂问他:“你不是生物学家吗?怎么还懂道家制鬼这套?”

楼明江说:“不懂,当时是好奇,觉得七棵树的排列古怪,就翻了翻书,才发现古书上有记载这种降制厉鬼的阵法。看这几棵树的样子,着实有些年头了,恐怕是清朝哪个时候的道士种下的。”

黎绪对道士和冤鬼那些不是很感兴趣,而是对楼明江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颇有深意地看着他的眼睛,慢悠悠地问:“哦?有这么有趣的书?能不能借我看看?”

楼明江的表情里闪出一刹那的僵硬。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没有逃过黎绪的眼睛,到这个时候,她已经百分之百确认之前送她上山那个出租车司机所说的一个多星期前来过陈家坞的男人,就是眼前的楼明江。他那次来过,研究了这里的地形,研究了槐树林,所以回去查找古籍和资料,得出什么“七星阵法”、“死星算法”什么的。因为他跟专案组同时进村以后就没离开过,如果以前没来过这里的话怎么可能恰好带了一本研究阵法的古书?滑稽死了!

他露出这么个破绽,却并不怎么惊慌,眼神稍微呆了两秒钟便又恢复到原先的样子,随便说几句话把古书的事情敷衍了过去。

黎绪很识趣,见好就收,没有跟他死扛到底,但是她想再多知道一点他所谓的“七星阵法”,可楼明江不愿讲了,或者确实如他所说并不知道更多,但黎绪看得出,楼明江在小心隐瞒一些什么,而且,他隐瞒下的恐怕是很重要的东西。于是她开始想要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查查他的底细,看看他到底什么来路。

她心想,回头叫常坤派人去秘密调查。

她环视一遍槐树林,阴森森的压迫感,心想难不成真的是七棵树的排列方式给人造成这种感觉?几何里面确实有这种学问,但那种理论性的东西能如此自然地应用于现实吗?

然后他们又聊起生物毒的事情,楼明江给她讲了几种自然界罕见的毒,当时她听着挺有趣,但没往心里去,一直到很后面,很多事情发生过以后,她才恍恍然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未必只是“有趣”那么简单。

比如,楼明江给她讲古印度人曾种植一种可以食用的草,巨毒无比,毒性能在人体内隐藏近二十年。而长期服用这种草的人也会变得巨毒无比,但这种毒经过特殊的人体处理却可以反过来医治很多种疾病包括后来席卷多处的黑死病。所以古印度人专门挑选一些身体健康的下等人做实验品,长年喂他们吃毒草,然后取他们的血液和骨粉医治某些特殊的病。这些可怜的下等人在古印度的黑历史上被称为“药人”。

那时候楼明江跟黎绪说,这是一个传闻,当不得真,只是说明自然界有很多神奇的毒素。但后来在研究中心里重逢的时候,他才承认,那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历史,只是地点不在印度,而是在中国,在江城陈家坞。时间也不是古代,而是离现在很近的年代,在二十多年前,或者,再早些的时候,也有,只是他还没有找到确实的材料。

黎绪说到这里,停下来,沉缓地叹口气,目光凝重地望向小海,说:“你不是记得,两年前的某个夜晚,我曾潜入你家偷东西吗?”

小海瞪着她,不言语,等她往下说。

黎绪先把之前跟我说过的情况跟他们再说了一遍,那张十七个人的老旧照片,绑架她母亲的人的要求,她根据线索挨个找照片上的人,找到花桥镇时修常安却已经不在那里了,她按绑匪的要求在他家里寻找可能透露他去向的线索或者他走前留下的东西之类。

她说着说着,突然皱起眉头,用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看着小海说:“我自问我这个人做事够小心的了,肯定是摸清楚家里没人才进去的,而且进你家以后马上到卧室里看过,真没人,才敢放心翻找,妈的,谁知道你会躲在房梁上面!以你的身手,当时跳下来和我打的话,我估计会死在你手里,那可真够冤的!”

小海不说话,神情冰冷。

黎绪又皱眉,说:“那天屋里没开灯,就窗户边稍微有点月光,我又只打了个很小的手电筒,四周黑漆漆的,你肯定没法看清我的样子,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这回小海说话了。

她说:“花桥镇是小地方,我们村更小,来个陌生人马上全村都知道,你进村当天我就看见你了,有人跟我说你在打听我爸,我不知道你什么来路,故意没露面,你晚上做了贼,想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更没必要露面了。”

黎绪很大声地嘿了一声,朝小海喊:“你说话别那么难听行不行?什么做贼不做贼的!”

小海的表情阴了阴,黎绪回头一想,确实自己没礼貌在先,所以甩甩手表示说话难不难听的她不计较了,转而接着往下说,但这回她的眼睛从小海脸上移到了我脸上,意思是接下去的部分既跟小海有关也跟我有关。

黎绪说:“我用很多种方式查询那张旧照片上的人,其中一种办法就是查各城各市各县甚至各镇的档案馆,检索当地重大事件和名人录,这是个大海捞针的活但也不算完全没收获,我在乾州市的市志里看到一条记载,说2001年,乾州市花桥镇暴发过一次小规模的瘟疫,共计四十二人死亡,后被几个路过的苗族药贩救治。然后我跑到花桥镇上去打听,询问几个年纪稍长的人,其中两个记得十多年前镇上确实有过那么一场灾祸,具体地说是发生在秀水村、背路村、上晓村等几个村里,不知道从哪里传染来一种怪病,死了好些人,恰好有支卖药的苗族人路过镇上,用他们的药把那怪病彻底治好了。”

我和小海都闹不清楚这件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黎绪接着说:“我拿那张十七个人的老旧照片给那两个当地人辨认,他们没有认出里面有苗族人,但是从照片里认出了花桥镇的修常安。”

因为这个信息和绑匪给她的信息吻合,所以她开始打听并寻找修常安,发现人已失踪多年。然后她把这个消息反馈给绑匪,再按对方要求趁夜潜入修家寻找线索或者修常安留下的东西。

我越听,越觉得奇怪,明明都是小海家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为什么黎绪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死盯着我。

黎绪却不急着说,突然停下,垂着脸静默几秒钟以后,开始抽烟,歪坐在椅子里,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也不催,去了趟卫生间,又去了趟厨房,稍微弄了几样吃的,喊小海下来帮着一起拿上去,摆在旁边柜子上,谁饿了就自己拿。

黎绪抽烟抽得太狠,弄得满屋子烟味,呛得要命,我看小海和乔兰香都十分不舒服,就把通往阳台的门拉开十几公分想换换气,谁知就有这么倒霉,外面突然刮进一阵风,穿屋而过好像打着旋又刮回去了。

乔兰香脸色大变,身体也猛一下挺直,怒目圆睁,十分狰狞。

那阵风把黎绪身上的体味刮到乔兰香这边,触动她潜意识里的杀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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