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余安经常会想，如果母亲没有感染这种病毒，现在的家庭会不会就完全不一样了？是会更好还是更坏，那就超出自己想象的范围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无法改变。没有必要为那些过去而苦恼，唯一应该做的，就是把现在活好。趁现在还不是那么的糟，做出改变也不晚。
余安的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人已经踏进了车站，车站不大，挤满了人，人群的吵闹声让人静不下来。回老家的那辆客车挤满了人，他想要上去却被挤了下来，司机说人已经满了，只好等下一班。
这么耽误下来，回到家的时候已是中午。
一个月左右没回过家了，居然有种陌生的感觉，以往半年没回家都没有这种感觉。
不是时间过的太慢，而是经历的事情有些多。回到家以后日子有会回归平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吃饭睡觉看看书。在度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后，他格外的期待这种生活。
以前觉得人生就应该刺激一点，有起有伏，像电影一样。后来意识到，真的在那样的环境中待久了，平澹反倒成了一种奢望。
人生不能比做电影，自然不能用电影中的方式对待。
来到生活区那红砖建成的高墙前，墙上已经长满了青苔，一股浓烈的泥土清香扑面而来。一些砖石已经脱落，开裂的口子有几米长，它们互相连接着，犹如天空中的一道道闪电。
墙已经有些倾斜，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倒下，这样子有些符合地震后的样子。
初到这里的人，会不敢进入，担心这高墙随时会倒塌。长期在这儿住的人，早就已经习惯，这墙面几十年前就是这样子，曾经很多人都担心倒塌，可一代代人都倒下了，歪斜的墙却始终矗立着。
这些天一直在建设区，习惯了那种一望无际的感觉。进入了这城中，就会有一种进入了囚笼的感觉，这里人很多，地方太小，由于是个老城，空气还没有建设区做的好。
甚至还没通网，手机在这个地方也没什么信号，这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长时间生活在这里的，必然会与这个世界脱节。
在坏的地方，也有他的好处，这里也是一样的，没有那些可怕的机械人类，变异体也都是一些级别较低的。
“余安，回来了！”
到了离家最近的一条破旧的街上，卖菜的大姐喊道。
“回来了。”余安礼貌的回应到。
原本由石砖铺就而成的道路，已经坑坑洼洼，显露出来的大部分是泥土。
要是放在发达的安全区，这儿可能就是贫民窟。可是在东南生活区，这个地方算是一个繁华地段。
因为不仅常年有电，还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它建在几个小区之间，总长度在三百米以上，左右两边摆满了摊位，不仅卖菜和小吃，还有一些露天的棋牌室，以及游戏厅。原本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因为人太多，至少要半个小时以上。除此之外，生活区的一些公司也设立在这儿。
杂乱的地摊导致这儿充斥各种气味，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刺鼻且无法形容的闻到。
那些味道像是长在了这里，即使下十天十夜的大雨也去除不掉。
这里的摊位不是免费的，每个月要交六百元的租金。
余安走到自己家的摊位前，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地面：“我爸呢？”
“好像是在医院吧，都快半个月没看到了。”大姐说。
“这么久了？”余安有些紧张的说道，父亲没和他说过这方面的事。
他带着妹妹朝家里走，内心虽然很着急，可是根本跑不了，因为人太多了。
到了家的时候，已是十二点，门没有锁，一道缝隙很是明显，像是特地为他留的。
“爸妈，我回来了！”余安把东西放到地下说，见没人答应，又进入了几个房间，没人在家。
现在这个时间还不回来，那就是在医院了，从房间地上落满的灰尘就可以判断出，家里可能已经很久没来过人了。
这两天父亲也没打过电话。
“爸妈去哪了？”妹妹看了看客厅说。
“不知道。”余安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拨打父亲的号码，却一直无法接听。
“你先在家等着。”
“你要去哪？”妹妹担忧的问到。
“去医院看看！”余安头也不回的说。
医院的大厅中，母亲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输液，时不时会发出一些笑声，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这举动把周围的病人都吓跑了。只有一个孩子在哪儿。
大部分的小孩都是单纯的，他们的严重没有善恶，你对他们好他们就对你好，你对他们坏，他们根本分不清那是坏。
“你看看你，怎么又把病人全吓跑了？这儿是公共场合，不是你家！”一个体型臃肿的护士用她那公鸭嗓说道。
余安母亲看着她，吓得蹲在了地上。
“你就别这样说了，病人现在情绪还不稳定。”另一个护士说。
“还不让说了，她家又不是有钱人！”胖护士指着余安母亲的鼻子说道。
“就算人家不是，那也是病人，是病人就应该好好对待。”
“还是这个阿姨好，不像那个胖阿姨，又丑又坏！”小女孩嘻嘻的说。
童言无忌，胖护士虽然非常生气，还是有一定修养的，没有马上的表现出来。只是掏出了手机，估计又在跟那个闺蜜抱怨。
“哎呀，”那个护士跑了过来，见到余安的母亲手里拿着小熊，“你就别抢人家小孩子的玩具了。”
“是我给阿姨的，不是她抢的！”那女孩说到。
“让她玩，现在挺好的，不像刚送来的时候那样。”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
他伸手调了调输液器，又在文件上写什么东西。
几天前母亲的病情突然严重，送来医院时几乎成了疯子，她开始攻击别人，嘴里不停的撕咬着什么东西。任何一个声音都可以把她吓哭，一有人靠近她，就想着跳楼。
最终出动了几十个医生，就连一些病人也加入进来，他们用了半个晚上才控制住。
现在逐渐控制了，不过还是有些危险，医院就安排人轮流照看她。
“不知道家属是怎么想到，都已经这么严重了，也不去别的医院看看，老是用镇定剂也不是个办法，这只能暂时缓解。”护士看着余安母亲说道。
“这种病毒可不是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能坚持这么多年也是个奇迹。”医生说。
“他们家庭条件在生活区已经算不错了，据说一家人住在一套房子中，这里的大部分人，还是挤在不到三十平米的房子吧？”护士耸耸肩，有些不理解。
“还不是她那个老公害的，多花一些钱或许就不是这样了。”医生说道。
“是啊，都这种地步了，还在别的地方打麻将呢，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嫁给这样的人，也是命不好啊。”护士拖着下巴。
这些医生护士们平时没事就喜欢聊聊病人的八卦，不然他们也没什么事情做。
“妈的，又输了！最近的手真臭！”父亲一把将扑克扔到一旁。
“老李啊，”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人说，“下次打牌的时候，用肥皂洗洗手，那样就不臭了。”
“少给我打哈哈，”父亲说，“今天就到这儿吧，那边还有事。”
“你老婆怎么样了？”一个看牌的人问到。
“什么老婆，我哪来的老婆。”父亲说，“都知道的，我单身好多年了。”
自从母亲感染那个病毒之后，父亲就不愿意承认了，他很早就想离婚了，可是因为现实的种种原因只能一直拖着。他不是不爱她，而是更爱正常的她。
如果是现在的她，那他宁愿一直没见过。
“没有，那你天天背着的那是谁？”那人笑着说。
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这群人又在借着机会嘲笑他，这让他每次打牌不仅输了钱，还丢了脸，一次两次还行，一直这样的话，真的接受不了。
“我爱背谁背谁，你管的着吗？”父亲反驳道。
“那就说实话，背的到底是不是自己老婆！”几个人挡住了父亲的去路。
“我说过了，老子像背就背！你们让开！”父亲想要推开那几个人，可他一个瘸子哪是正常人的对手，刚想动手，就背那几个人踢在了地上。
“还敢推我们，和你说话那是给你面子！”中间的那个人说。
“差不多得了，就让他过去吧。”黄毛青年说。
“他都退我了，怎么能说过去就过去呢？”那人咄咄逼人的说道。
黄毛也知道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便不在说话。
原本只有几个人露天棋牌室，现在突然聚集了几十个人，都在等待着看好戏。
“你干什么？我招谁惹谁了！”父亲站起来，脸上挂着不满，挥着手说。
“你招惹我了，今天我就好好的和你算算账！”那人留着八字胡子，身高一米八有余，年龄三十上下，是这一片有名的人物，很多人都认识他，人送外号五哥。
他是这片摊子收租的，身后好几个小兄弟，又因为和雇佣兵有些关系，在这个小地方，没人敢招惹他。
“五哥，我还要回去呢。”父亲弓着腰，叫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人哥。
这一幕看起来多少有些可笑了。
“回去，去什么地方？”五哥逼问着，身后的几个人也嘲讽般的笑着。
“去医院。”父亲掏出了一盒烟，“抽烟。”
五哥接过烟盒立马扔了出去，说道：“就这种烟，谁稀的要？”
“那我给你钱，你去买。”父亲笑着说。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
“租金你少交了一点。”
“我已经半个月没出摊了，四百块钱不算少吧，而且最近因为家里的事，一直都很需要钱，所以你看能不能缓一缓。”
“缓个屁！”五哥骂道，“现在就给我！每天都打牌会没钱吗？”
“我的钱打牌都输了，要不咱回家去取，不知道能不能等？”
“老李，”黄毛说，掏出了两百块钱，“这钱就当是没输，你还给他吧，反正又不多。”
他不想看到发生什么冲突，能解决的事情尽量去做。
“改天请你喝酒。”父亲借过钱，递给了五哥，“现在我能走了吗？”
“滚吧！”五哥毫不客气的说，“真是不知道，有个傻子老婆家庭什么样的。”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的父亲，他转过身来，犀利的看着五哥。
“怎么，不服气啊？”五哥的脖子快伸到天上了。
“我警告你，不准说我老婆！”父亲指着他。
“哟，”五哥双手按在桌子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现在承认那个傻子是你老婆了，你不是没老婆吗？”
这句话无疑是在戳他的痛处，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和老婆之间已经朝夕相处几十年，那份感情早已超越了爱情。
听到一个人这样说，即使是再懦弱的人，也做不到不为所动。
聚集的人更多了，但是大部分都是看好戏态度，都是在靠着别人的痛苦来满足自身的快乐。只有少数几个人，想要阻止，其中就有黄毛。
“五哥，算了算了，”黄毛拍着他的胳膊，有看着李仁，“快点走吧，别往心里去。”
父亲怎么可能忍得了这种事情，刚刚的可以算了，但是这个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他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滚回去吧，我可不想看见你，就怕脏了自己的眼，打牌就赢不到钱了。”五哥说。
“五哥，少说两句，今天就好好打牌吧。”黄毛努力的劝阻。
“你马上给我道歉。”父亲看着五哥，严肃了起来。
“你说什么？”五哥笑出了声，周围的人也笑出了声，别人都认为他是疯了。
“我说，你给我道歉！”父亲一字一句的说，打破了以往懦弱的固有形象。
其实在他年轻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懦弱。
“到什么歉，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五哥两手一摊，看着围在傍边的人，“周围的人可以为我作证，我什么错都没有，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