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告别
“小师妹，你看那里。”望见了隐约的身影，杨平赶紧招呼了苻梦楠一声，然后伸出手指，遥遥指着远处的顶峰问道，“你说会不会是马师姐？”
青松岭的最高处与岭中的其他地方不同，那里没有茂密的树林遮蔽，而是覆盖着厚厚的草丛，而且因为地势较高，更是可以将不远处的整个武阳城尽收眼底，所以这里也便成了众多游客登高驻足的目的地。因此，当杨平与苻梦楠说起这里的身影时，苻梦楠并未对此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以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说了一句：“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
虽说对高处的身影没抱太大的期待，但二人仍是纵起原气，飞快地朝着青松岭的顶峰跃去。如今以杨平接近第五重小成境界的驭气实力，如青松岭这般的寻常山岭，在他眼里简直如履平地，即使今日因为事发突然，穿在身上的附衣甲尚未来得及脱下便和苻梦楠匆匆出门，但有了原气作用之后，速度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可是与他同行的小师妹苻梦楠却是不同，她目前仍然徘徊在第三重的炼丹境界，虽然可以调用一定的原气，速度五感比之寻常人也迅捷了许多，但与杨平相比已经不能同日而语，因此勉强才能跟上杨平放慢脚步的苻梦楠，等到顶峰近处时，已然气喘吁吁了。
可是虽则如此，一旦接近了顶峰而停下脚步之后，苻梦楠看清了远远望见的身影，竟然顾不上身体上的疲累，惊叫一声，然后不顾一切便向着身影狂奔过去。因为那原本在远处捕捉到的身影，等到近处看清后，不是马婧，那还能是谁！
“马姐姐！”苻梦楠第一眼便认出了马婧的背影。
杨平也认出了那倒背影，也不急不缓地跟在苻梦楠之后向她靠近。
一日未见，马婧的身影似乎更显单薄落寞，她那本该长有右臂的位置，仍然空空如也，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马婧身上所穿的素白霓裳，右边的袖子已被细细改过，再没有空荡荡的布缕随风飘荡。
马婧也听见了苻梦楠的呼唤，她默默地回转过身子，动作依旧如往常那般翩然，但杨平仍能从中读出孤独萧瑟。
“姐姐，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苻梦楠找到马婧，喜极而泣，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是十足的埋怨。
马婧见到苻梦楠，她那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这微笑似冰山上的雪莲，更像雪中的红梅，冷艳动人。
“小楠，你怎么来了。”马婧轻声说道。
“你不
告而别，我当然要来！”苻梦楠拉着马婧仅剩的那只左臂，似撒娇，也似抱怨地说道，泪水挂在她的脸上，依然十分好看，“姐姐，现在我们找到你了，你快跟我们回去吧，周姨都快急死了！”
“是的，马师姐，周师叔关心心切，几乎失了方寸，我们早点回去，早点让周师叔放心吧。”站在苻梦楠身后不远的杨平也插嘴应和道。
马婧看着梨花带雨的苻梦楠，欲想伸手将她的眼泪擦干，可是自己的左手被苻梦楠牢牢抓住，而右手……一想到失去右臂的无奈，马婧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也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杨平，悻悻说道：“我就不回去了。你们赶紧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天色就该晚了。”
“不行！”苻梦楠的态度很坚决，她想不明白马婧的决定，所以她只知道既然自己想不明白，就不能让马婧姐姐离开。于是，她那抓着马婧的双手，更加用力，“不就是没了一只手臂嘛，可是周姨依旧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你也是我最亲的姐姐呀，整个紫光阁里，你也还是最美丽最优秀的，可是姐姐你为什么要走！姐姐你不要走，不能走！”
马婧默默地转过身子，她的眼光，远远地望着一览无余的武阳城，轻缓但坚决：“小楠，麻烦你回去帮我转告我师父，就说她的养育和教导之恩，马婧绝不相忘。但我决定想要离开，也并非因为失去了这只手臂，而是这次覆海丛林的一趟远行，给了我太多震撼，让我觉得从前的自己因为有师父的循循善诱与周至保护，让我变得有些坐进观天了。我本以为自己的修为在师门中出类拔萃，然后觉得自然而然就可以傲视整个禹洲大陆。可是这一次远行，将我那可笑的自以为是完全打破。这天下之大，修道之途万种，山外青山，又有多少绝世高人隐居在这大千世界里面呢？于是我想，如果一直呆在师门里，必定没有机会经历挫折，如果没有机会经历挫折，那么我的未来，也就少了许多可能。”
“小楠，还有杨师弟，你们觉得我们修真炼道，是为了什么？”马婧突然转回头，认真地看着苻梦楠和杨平，她那双乌黑的双眸里，灵动若有光。
“我爹爹说，是要守护万民的。”苻梦楠肯定地回答。
杨平看到马婧询问地望向自己，于是顺着苻梦楠的回答，点了点头。
“扶危济困，守护万民。”马婧缓缓地重复几遍，突然失声笑道，“天下之大，是否真能守护？鱼龙混杂的万民，是否值得守护？”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苻梦楠觉
得眼前的马婧越来越不像自己认识的姐姐了。
“小楠，你们回去吧。”马婧再次说道，“我想走遍整个大陆，想去亲身体验一番天下万民，想去亲自看看这天下大道究竟是否如师父所言那般清楚、纯粹。”
说道最后，马婧的声音已经变得高亢激昂，似乎在她眼前，有无限可能正在微笑召唤。
“可是如果要下山历练，姐姐也可以通过正常的师门途经进行呀。”苻梦楠想不明白，若说下山见识世面，紫光阁内本身便有机会和安排让自己学艺有成的弟子往各处去历练，可姐姐又为什么偏偏要私自前往呢。
“好了。”马婧并没有回答苻梦楠的疑惑，而是再次变得激动起来，她那坚毅俊美的脸上，笑容仿佛冬日里暖人的阳光，似能将一切的阴霾扫除，“我有一点可以保证，虽然我此次离开师门，但并不等于背弃师门而去，从始至终，我都是紫光阁的一员，是我师父的弟子，也是小楠的姐姐。我绝不会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更不会加入崇洛邪教的。”
“可是，我们都舍不得你呀。”虽然已经知道马婧态度坚决，但苻梦楠仍不想就此放弃，仍然希望可以用情理打动她，使她回心转意。
“我之所以不告而别，就是怕自己舍不得你们呀。”马婧宠溺爱怜地看着苻梦楠，继续说道，“还有，说不定我什么时候想通了心中的疑虑，我就回来了呢。”
“姐姐，你不要骗我！”苻梦楠最终还是妥协了。
“嗯，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呀。”马婧看着苻梦楠的眼光，仍然如沐春风，“倒是杨师弟，你可要好好照顾小楠，不许欺负她哦。”
马婧说完，她的红绫法宝已如一座虹桥般浮现在她脚前。
“你们快回去吧。顺便也帮我向王有常师兄也说一声，不要等我，他不是我所期待的人，就算我对不起他吧！”
马婧从苻梦楠的手中缓缓抽回左手，然后踏上红绫，化成一道瑞丽红光，划空而去。
望着逐渐消失的红色光影，苻梦楠终于抑制不住，转身扑到杨平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怀中丽人恸哭，可杨平却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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