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友第一次这么努力。他看见了自己的努力,也看到了自己的积淀沉着。节目组给了曲目,让他又唱又跳的在台上表演。他就一直练,在节目组的安排下练,自己的时候也练,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就上了道儿。
他对着大镜子跳舞的时候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和专业。唱歌的时候感觉自己更精确精准,后来又更富有技巧和感情。
他和主持人玲玲同居了。
同居是他一厢情愿的叫法。他把玲玲给睡了,或者玲玲把他给睡了。在这个年代,睡在一起真的不代表什么,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觉得,睡了一个女人就能高枕无忧,这个女人就会死心塌地的和他在一起。更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觉得被一个男人睡了,就是他的人了,应该和他过一辈子了。
睡在一起是没有任何意义和指代的。徐庆友以他英俊男人的身份得到了这种智慧。在这件事情的认知上,英俊和智慧是正相关的。
可他掏心掏肺的对玲玲好。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和一个女人长久。他甚至在两个人睡在一起的时候就幻想到了见家长,幻想到了以后应该要男孩还是女孩。
可是他不动声色,对玲玲不动声色,对自己家人也不动声色。张姗姗一再给他发短信,张姗姗要他一个准确的回复。张姗姗说:“姐姐说你不爱我,将来也不会爱上我的。我不相信,我只信你说,我只要你说。只要你说了,我就不再缠着你,不再烦你。”
他不回复,不愿意搭理她,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之间哪儿会有那么清晰明确的拒绝。他觉得他的一切举动乃至每一个表情每一口呼吸都在告诉张姗姗,两个人是不可能的。
他拿张姗姗和玲玲对比,玲玲就是天上的云彩,家境好,长得好,学历高,被世人瞩目。如果他对别人说,我老婆是玲玲,就这一句话,就胜过了千言万语,胜过他说他多有钱多有能耐。谁都知道玲玲了不起,能娶到一个了不起的女人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
而如果他和张姗姗在一起,又会怎样?他闭着眼睛,想象不到把张姗姗领到众人面前的模样。多么羞耻多么可耻的一个存在。
大家看到张姗姗会想到什么?这么丑这么粗俗的一个女人,他徐庆友果真是个失败的人,他徐庆友只是一个农村出来的,一无所有的男人。慌不择路,贫不择妻,他一辈子也就是这种货色了。
他想着,越发陷入了一种恐慌中,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和张姗姗斩断关系。他要一个更好的自己,更好的将来。
更好的徐庆友不应该被一个如此低劣的女人拖入泥潭里。
他的不回复,便是最好的拒绝。他不想再和张姗姗产生一丝一毫的关系。在这种时候,随便他说什么,都能被张姗姗做出各种他还有情的解读。
这真是他死也不愿意看见的。
玲玲躺在他怀里,看到他抱着手机沉思,忍不住磨着身子往上靠,说:“谁找你呢?”
他深长的叹了口气,按熄了手机放在一边,说:“看个新闻。”
他闻着玲玲身上的香气,想着,女人和女人真是天差地别。
他爹徐武旺在挑选媳妇上瞎了眼,他怎么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不回信息,张姗姗就一直发,他不知道张姗姗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张姗姗说:庆友,咱俩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我跟你的时候还是第一次,你不能这么对我。
张姗姗说:老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我,你能不能给我最后一点恩情?
张姗姗说:什么事情都需要有始有终,你给了我一个开始,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结束?我什么也不怕,我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只要你说一句话就行。我总不会死缠烂打的缠着你。
徐庆友看着短信,心里一遍遍的惊诧,说女人疯起来果然是招架不住。他后悔了,后悔招惹上张姗姗。他咬着牙,想回复一些绝情的话,违心编辑了半天,又觉得和张姗姗这种女人,不管说什么都是自我贬损。
他不愿意再当以前那个徐庆友,和张珊有任何关系的徐庆友。
他叹息着,也感叹着,又关闭了对话框。
叹息是为自己以前的愚蠢,感叹是为自己现在的成熟。
他意识到了女人的疯狂,却不知道女人疯狂起来会到什么地步。
他又暗灭了手机。
他搂着玲玲,他感受到她的皮肤的光洁和圆满。是圆满,是没有瑕疵的圆满。是如同想象一样顺滑的圆满。不像张姗姗莫名的起伏,无法形容的曲线。
玲玲在他怀里轻轻浅浅的说了一句梦话,听不清是什么,也没必要听清楚是什么。反正她在他怀里。这一刻,他是不同于以前的徐庆友。
可他没想到,张姗姗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中。他不知道张姗姗对他的微信一再轰炸,轰炸到最后,开始夺命连环拷。
一开始,他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挂断电话,又提着小心去看玲玲。玲玲睡得岁月安稳。他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刚刚落回肚子里,还没暖热惊吓,张姗姗的第二个电话又打来了。
他气性来了,说索性把张姗姗拉黑。正在折腾着手机,玲玲醒了。
玲玲在黑暗里和他对视,借着窗外的月光,像是一个女神。是一个担当了审判责任的女神。
玲玲说:“你不会结婚了吧?”
徐庆友的脸立时就黑了。他干脆利索的把对话记录给玲玲看。
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所有的对话都是张姗姗在自说自话,他一句也没回复过。
他清白的可以感天动地。
为了对玲玲表示忠心,或者也是为了和张姗姗做个了断。他终于回复了一句话。他说:“给自己留点尊严不好吗?强扭的瓜不甜。我从来都不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这句话说完,又立刻把张姗姗拉进了黑名单。
玲玲满意了,她拿手勾着他的脖子,说:“我男人就是有魅力。但是我相信你。”
徐庆友也反手搂了她。他心里高兴着,甚至觉得张姗姗的那些举动都很可爱,都很可以原谅了。
她以她的死缠烂打,给他当了一个绝佳的工具。使他终于可以证明自己的魅力,又证明自己的人品。
他对玲玲说:“别的男人都觉得女人越多越好,可我只想要一个。爱一个人就要好好爱。”
他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满意极了,玲玲也对他的话满意极了。两人拥抱着,甜蜜的亲吻。
张姗姗在看到那句话以后绝望了,心被抛到了一片荒芜的沙漠里。遍地荒凉,寸土不生。
她回了一句:“好。”
只当这是她对他最后的告别。或许她还渴望着,他能再回复些什么,事情还有其他的转机。可她只收到了一个猩红色的,触目惊心的叹号。
她又被从一片荒芜的沙漠中抛到了一片冰冷的海水里。
晃晃悠悠,飘飘荡荡。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接受不了任何其他信息了。她在当天晚上静悄悄的离家出走,没有惊动江北橘和任何人,甚至没有惊动村子里的任何一条狗。
她在村口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一会。石头在一个饭店的角落里。她把自己掩映在饭店的角落里,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又仿佛抛弃了全世界。
到了天蒙蒙亮,第一辆公交车来了,她跳上车,终于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