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妞捧着何玉莲的脸，紧张地小手都在颤抖：“妈妈，爸爸到底怎么了？”
一颗泪珠落到她的手心，然后从掌根顺着手腕滑进手腕，胳膊里。
是暖的。
好像一束暖融融的太阳光照在了身上。
然后就听何玉莲说：“你爸能正常走路了，他昨儿上下山好几趟，今天腿竟然不疼。”
“真哒？”
福妞兴奋地拍小手，小脑袋都快扎进她怀里了：“给我看看，妈妈，我看看。”
“你看，你看。”
何玉莲把信纸展开，一行一行给她读，声音都是抖的：
“……矿上医生检查，原来畸形坏死的骨头已经长好，夜里也不疼……”
念到这里，何玉莲念不下去了，又哭又笑，抱着福妞亲了好几口：
“五年前矿难，你爸的腿被砸坏，躺了半年，虽然能站起来，可所有人说都好不了了。”
别说下矿了，每到天气寒冷，或者风大雨大的时候，杨明顺都痛苦不堪。
家里为了给他治腿，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杨红文因此也差点断药死掉。
杨明顺彻底绝望了，说不治了，就这样瘸着过一辈子吧。
从老到小，全都认命了。
谁能想到，就在今天，坏掉的腿竟然能好？
何玉莲把信捂在心口，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
“谢谢，谢谢，老天爷开眼了，开眼了……”
福妞紧紧地抱着她，小手抹抹自己的眼泪，也抹抹她的眼泪：
“妈妈不哭哭，爸爸的腿好了，是一件大好事哦。”
何玉莲又亲了她一下：“对，小福妞说的对，大好事。”
“嘻嘻——”
福妞转过小脸，大声地对吴学习说：“学习姐姐听见了嘛，我爸爸能正常走路啦。”
“听见啦。”
吴学习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小手放在嘴巴两边，也大声地喊过来：
“我去告诉我爸我奶，明顺叔叔腿好了。”
孩子的声音又尖又亮，这一下整个院儿都听见了。
手里拿着锅铲勺子，盘子碗，邻居全出来了：
“喊啥呢，炒菜听不清，谁腿好了？”
福妞从何玉莲怀里熘下来，绕着院子跑圈，边跑边喊：“我爸爸，腿好啦。”
“能正常走路啦。”
“医生说，坏掉的骨头长好啦。”
大伙儿又惊又喜：“真的假的，明顺的腿在矿下伤成那样，就，好啦？”
“当初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两口子成天以泪洗面，我都难受，这下可算是好了。”
“还是老天爷善待善良的人啊。”
你一言我一语，院子里热闹的像提前过了年。
福妞抱起还在蹦的铁皮青蛙：“小蛤蟆，我爸爸的腿好啦，你开心嘛？”
然后她又伸出手摸摸院儿里的榆钱树：“老树，你知道嘛，我爸爸能好好走路啦。”
她太高兴了。
一会跟葡萄架子下的花猫说，一会凑到鸡笼旁边吧嗒吧嗒，说的鸡都卧倒，闭上了眼。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明显在跑。
福妞一回头就看见正在进院儿的邱水英。
在满院子的喜气里，老太太拎着烟杆，呼哧呼哧迈了进来：
“在胡同口就听说明顺腿好了，哪儿呢，给我瞧瞧？”
何玉莲和杨金燕姑嫂俩抱头痛哭，给她念了好几遍信：“妈，明顺亲笔写的，没错。”
邱水英大口大口抽烟，手也直抖，看着福妞的小背影只顾上说：“好，好好，大喜。”
福妞一听，小嘴巴咧得更大了。
她哒哒哒跑着，抱住每个人都要开心地说一遍。
院儿里的男女老少都跟着高兴，叽叽喳喳地议论，还跟后面嘱咐：
“慢点儿跑，别摔着。”
“知道啦。”
福妞摇头晃脑熘出去，然后又跑进来，路过南屋的时候，顿了一下，扭头就走。
才不要跟大伯一家分享喜悦，哼。
“你站住。”
她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身后有人喊她，声音像破洞的锣，哑哑的。
福妞一转头，看见了瘦瘦长长的一只“大螳螂”，估计是去找杨跃华玩的：
“嗷，是你呀，学习姐姐的哥哥。”
吴学军细长的嘴一撇，很不服气：“我有名字，我叫吴学军，不叫吴学习的哥哥。”
福妞摊摊小手：“不重要。”
反正胖熊哥哥的小跟班都不是好蛋。
吴学军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哎，你……算了，我是男子汉，不跟小丫头一般见识。”
福妞都都囔囔地回嘴：“你见识有我多嘛，你就见识。”
“你说什么，大声点？”
吴学军皱着眉毛，烦躁地一摆手：“算了，我也不想听，我来是跟杨跃华绝交的。”
这是福妞没想到的，惊讶地看着他：“啊？”
吴学军说：“昨天你说的话，我回去想了一晚上，觉得很有道理。”
福妞：“……”
这么难理解嘛，还要想一晚上？
“杨跃华比我大1岁，还比我胖比我高，这几年我心甘情愿当他小弟，但是他不厚道。”
福妞：“……哦。”
吴学军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杨跃华的家：“我们兄弟俩好聚好散。”
福妞眨巴眼睛，半天才冒出来一句：“那你们，挺讲义气哒。”
吴学军缩着身体皱着眉，看她的时候表情很不善，更像准备进攻的螳螂了：
“还有，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给你家做上门女婿，你不要想得太美，你配不上我。”
福妞一愣：“我真不喜欢螳螂呀。”
这两件事有关系嘛？
“什么？”
说啥都听不懂，小丫头比杨红武还傻，吴学军觉得跟她说话很费劲，不耐烦地摆手：
“你记住我说的话就行，还有——”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杨跃华准备收拾你，你做好准备。”
说完，他还特意强调：“我告密，是因为吴学习和你是朋友，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福妞挠挠小脑袋，越来越懵：“没想啊。”
“我现在虽然只有10岁，但我长大以后是男人，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不会给你家做女婿。”
吴学军骄傲地看她一眼：“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