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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彻骨寒风(四)

严寒逼迫着旅人。

寒风灼灼,又在转瞬化作了一种难以言尽的灼烧感。

男人微微弯腰,他半伏在马背上于雪中顺风而行,霜风苍劲如尘,似泼水般胡乱遮过伍德僵硬、泛灰的脸庞——两匹小棕马身上、背上连带着蓬松的毛发间四散铺沾着成簇的雪,他们两人的棉帽或短围已落遍了绒绒成朵,又在霜风间吹散、吹乱混杂进毛皮之中的雪粒。循着这白茫茫一片混沌的大路,就连伍德自己,也好似即将冰封在这刻骨的深寒之中了……

那个索索仍在前面。

这人赶路不快,却也不慢。凭着直觉与眼力,伍德推测对方既不擅长骑马,在此之前也肯定从未有过昼夜兼程的经验。

在风雪的压力下,伍德缓缓眯紧双眼。

他继续低伏身子,以保证自己不至于在凛风中遭受过重的压迫。近几日,他们已走了有一段时间,昨天一整天也没见过道上的落脚点,哪怕隐约瞧见炊烟,离近了看却也只是霜雪汇在一小片缓坡或谷口处向上飞扬起的雪尘——之前那酒馆老板就说从奎法往新席丽顿走的这段路偶尔会有盗贼在行省省界一带设卡抢劫,很不太平。伍德想了又想,觉着自己二人既然已经走了快三天……认真想来,倒也差不多是到这俩行省的交界了。

他张开嘴,接了一些将舌头冰得发麻的雪片,使它们化成雪水,最后才将之一口咽下。

没有水。

没有食物。

倘若今天还找不到落脚点,接下来的路可就难走了。

……

濒近正午的时候,他和索索趁着雪停找了片雪不算厚的坡地,用脚各自拨拉出一小块空地,就此暂作歇息。人饿着没事,马饿了可不行。借着休息的机会,他从马背上摘下填着草料的袋子,自那装得严严实实的袋口里一抓、再一拽,扬出一大把干草任由这两匹畜生吃。可是,剩下的量却似乎……

“咱们待会儿还得往前赶。”索索从他自己的袋子里抓出一把草料。继而试着将伸进袋子底的手荡了荡,可是,他所触及之处却是空空如也。

见此,他叹了一声。将刚套在马嘴上的草料袋摘下后,他把这畜生凑过来的头往旁一拨,又将那已基本不剩草料的袋子转而套在了马嘴上:“快没料了。再往前,我记得好像有个叫曼铎山的过路点,是周边村子的乡民们专门设在半路供给食物、补给品的地方……就是价钱贵了点儿。”

“能得到补给就是好事。”

其实,伍德更希望尽快赶到下一座城市。

火炉、房间、辛辣的酒、骚浪的妓女——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一阵。养足精神再继续上路一向是他旅行的第一准则。有时,为了赚足旅费他甚至还会在各地做一些或长或短的零工,或是到酒馆里唱几段搞笑逗趣的小曲儿。虽说他也不是不能在雪地里自己挖雪洞入睡……但那样的日子,毕竟不快活。

“从前是有的,现在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如此说着,索索一屁股墩在雪地里,进而唉声叹息:“南道与大北道的交叉口离这儿还有三天左右的马程。前面要是有补给点,咱们就好走些;要是没有……就免不了再吃些苦了。”

“你怕吃苦?”伍德打趣道。

闻言,这年轻人晒然一笑:“不怕。只是,不必要的苦我不想吃。”

“看得出来。”伍德坐在地上,抱着右腿。

他上下打量着索索,片刻后低声道:“你的钱,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么?”

“……家人给了一些,我自己也攒了一点儿。”索索尴尬的笑着。伍德的视线,似乎令他稍有些不自在:“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买就买——把自己弄得又疲又累,稍不注意再在长冬里昏倒在半路上,那可没必要。”

“小子,你有过女人吗?”

“女……什么?”

“我说,你从前有睡过女人吗?”

伍德的话,似乎令这个年轻人有点儿犯懵。

他犹豫一会儿,这才小声应道:“睡过。在家乡,和我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只可惜,她因病去世了。”

“……”伍德啧了一声,他略带歉意的向对方点了下头。

但片刻后,他便再度说道:“到了交叉口,我带你逛一次窑子。认识一次不容易,以后就天南海北了——去一次,就当你认了我这个朋友。”

“哈哈……”索索笑了。

他瘫坐着,又随意支起腿来:“是啊、是啊…相逢就是缘分。”

说到这儿,他合上眼睛:“老哥,我还有一件事没问过你。”

“有话直说。”

“你去过科纳穆吗?”

“科纳穆?”伍德扬起眉毛:“听说过。好像前阵子被野蛮人攻破了——那里怎么了?”

“……我以前也逛过科纳穆。”索索将手按在雪上。他就这么静静地按着,任由热乎乎的手掌将雪面暖出一枚不大不小的掌印:“那时候,那里有一些人在传一些不太好的事。说是——在城市里,似乎有奇卡帝国派来的间谍藏在那儿。”

“奇卡?我的祖国?”伍德不由失笑:“哈,那怎么可能!”

他上身前倾,胳膊也重重地压着右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科纳穆虽然是波罗的大城市,但那儿既不是赚钱的地方、也不是你们波罗的首都——说帝国会在你们公国的各个都城安置间谍这我相信,毕竟他们做得出这种事。但科纳穆……你觉得那可能吗?”

“哈哈,我也感觉奇怪。”索索摸了摸头发,他爽朗笑道:“不知是从谁那儿听到的,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要不是老哥你是奇卡人,我肯定永远都想不起来这件事。”

伍德倒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索菲和奇卡两大帝国一直在诸公国地区暗暗角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其实我也不明白这俩国家为什么要在公国地区使手段。那挺没必要的,不是么?”伍德笑着也将手伸开,又重重将之按在了洁白无瑕的雪面上。经过不知多少天的吹拂,这里的雪面已完全结成了一整块的脆冰——雪面下是柔软的,最上面这层却是坚硬的。

“各国各安其命,各人各行其事。谁想做什么谁都别管,谁不想做什么也谁都别强迫——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想法活着,我喜欢这种人生。”

“……你说得是。”索索笑了几声,他将冻得略有些泛红的右手攥成拳头,再慢慢舒缓开来:“不过,我也有点儿别的看法。有时候,国家和国家,个人和个人之间总得分出点儿上下高低。没有规矩,就没有道德;没有道德,人和人就不太可能成为朋友。”

“哦——咱俩现在算是朋友。可你说,你和我谁高?谁低?”伍德笑问道。

闻言,索索摊手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只是说……你看,文明世界有规矩、有层次,还有阶级;野蛮人据说没有规矩、层次很少,阶级之间也很相近。既然老哥你是民俗学者,平日里应该也见过类似的场景吧?”

“文明世界我见得倒是挺多。可野蛮人,我向来只听过、而没见过。”伍德的回答颇有些漫不经心。

毕竟,他对所谓的野蛮人与野蛮世界并无好感,更不要说所谓的交流探讨或相互理解了。

“人们都说他们茹毛饮血杀人无数,还说他们没有道德、没有人伦,彼此相杀而不知悲、兄妹交媾而不知耻。”索索一言一句略显低调、平实:“这些可能都对。但很多时候我总是会想——他们,那些野蛮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伍德眨了两下眼睛。

他觉着……这个索索确实有点儿不一般。

“茹毛饮血或许是因为传统,杀人无数是因为他们是文明的敌人,没有道德是因为他们的道德及人伦和我们不同。”伍德简单解释道:“我相信野蛮人也是人类。只不过,他们是没有进化到更高档次的人。”

“你觉得,如果文明给野蛮以教育、教化……”索索用手指在雪地上画着古怪的符号:“这样做,他们会改变吗?”

“我猜会一点点改变。”

作为一个自称的民俗学者,伍德很喜欢两人现在的话题。

如若时间充裕,他甚至能针对这个问题说上一整天:“对野蛮人的事,我并不关心。但故事里、社会上却经常有一些被蛮族劫走的孩子长大后也成了蛮族的例子。倘若如此,换个方向考虑,将野蛮人从小按文明的方式培养应该也是可行的。”

“那你觉得……”

索索欲言又止。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伍德却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唉……其实,我就在想。野蛮人说不定也希望成为文明人。”临了,他用这样一句含混而谬误的话将可能的“心里话”藏回了心底:“只是咱们从来没关心过他们罢了。”

“也有另一种可能。或许,野蛮人会觉得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文明人。”如此说着,伍德用力撑了一下,进而缓缓起身。

歇息的差不多了。

已经不那么累了。

既然如此……

“继续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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