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该用早膳了。”
江嬷嬷缓步走到梳妆台前，福了福身，替林珍儿整理头上的簪子，柔声问道，“您没事吧？下次出去散步最好多带几个人，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周围的环境还不够了解，难免会出一些状况，您这次没事就好，下次可不敢再这样了。”
“没事，我就是一个人闲着无聊，想出去散散心。”
林珍儿看着饭桌上简单的饭菜，默默松了口气。
江嬷嬷拿起快子替她布菜，柔声道：“行宫这里就这条件了，您将就着吃点吧。”
“没事，这样就很好了，平时准备那么多饭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怪浪费的。”林珍儿挑了自己爱吃的豆沙包和馄饨，将剩下的饭菜原封不动地赏给了她。
“多谢皇后殿下赏赐。”江嬷嬷拿着快子的手微微颤抖，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往下落，砸在桌面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吓得林珍儿差点咬到舌头。
“嬷嬷，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太激动了。”江嬷嬷急忙掏出帕子擦眼泪，眼角的皱纹被泪水打湿，成了一道道闪着亮光的银线。
“你是想起了废后吗？”林珍儿拉着她坐下，微笑道，“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不必拘礼。”
江嬷嬷吸了吸鼻子，含泪问道：“您怎么知道？”
林珍儿咬了一口豆沙包，微笑道：“好歹也进宫这么些天了，对于萧氏姐妹的种种传闻，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江嬷嬷悲声叹道：“唉，每次一看到皇贵妃，我就忍不住想起她们，总觉得第一任废后的鬼魂就在我眼前飘着，我虽然没有做亏心事，但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奴婢，不然也不会连着送走两位皇后。”
林珍儿喝了一口馄饨汤，慢慢嚼着豆沙包，沉思许久，方道，“第一任废后为什么会死在冷宫啊？真的是她妹妹把她杀了吗？”
“我不知道，只知道她死后没多久，她妹妹就当皇后了。”
“可我听说第一任废后人不错啊，为什么陛下要把她废掉啊？”
“您听我慢慢跟您说。”江嬷嬷轻叹一声，徐徐道，“第一任废后叫萧容玉，是萧家的嫡长女，虽然不讨陛下欢心，但为人和善，知书达理，大家都很满意她当皇后，只可惜她太老实了，她妹妹萧容芳联合皇贵妃算计她，她竟浑然不觉，最后就被陛下废弃了。”
江嬷嬷盯着水杯中的倒影，指尖微微颤抖，感觉那日的情景就在眼前。
“那天是第一任废后的生辰，陛下给她举行生辰宴，大家喝酒吃饭聊天，气氛很是融洽，然后您姐姐带着五皇子来了，陛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抱着五皇子逗他玩，又让宫女给他拿千层糕，谁知那千层糕里有毒，虽然五皇子没有食用，但皇贵妃和她妹妹都把矛头指向废后，废后百口莫辩，只能认栽了。”
“真是狠毒啊，竟然连亲姐姐都敢害。”
江嬷嬷摇头苦笑，继续道：“废后到冷宫后没多久，萧家人就忙着翻桉，陛下想起她往日的表现，慢慢开始动摇，结果没多久她就死了，然后萧家人就把第二任废后送进来了。”
林珍儿替她盛了一碗红枣莲子粥，轻笑道：“其实那时候陛下是想立我姐姐为后吧？”
江嬷嬷点头道谢，徐徐道：“陛下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萧家人在朝中党羽众多，陛下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被迫接受第二个萧氏皇后了。”
“那第二任废后是怎么被废的？”
“您姐姐用了老法子，不过是把千层糕换成了燕窝粥。”
看着热气腾腾的红枣莲子粥，江嬷嬷心底泛起一阵酸涩，默默落下一滴泪。
林珍儿道：“怪不得她不让元武吃别人给的东西，原来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啊。”
江嬷嬷含泪点点头，悲声道：“第二任废后被打入冷宫后，萧家人也跟着受牵连，一夜之间大厦倾倒，满门荣耀全都化成了灰，后来您父亲荣升为宰相，您姐姐开始掌管后宫事务，第二任废后被人渐渐遗忘在冷宫，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她了。”
林珍儿把勺子放到她手上，沉声道：“可你不是还记着她吗？”
“皇后殿下明鉴，婢子只是一时感慨，婢子绝无二心。”
江嬷嬷急忙跪下磕头，手中的勺子落在地上碎成两段，飞溅起的碎片打在林珍儿裙摆上，静静落在她脚边。
“你别害怕，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林珍儿把她扶起来，又递给她一只新勺子。
“谢谢皇后殿下。”江嬷嬷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笑眯眯的，默默松了口气。
林珍儿默默吃着馄饨，见她拿着勺子不敢动，轻轻推了她一下，柔声道：“快吃吧，等回了宫，想这样自在一点就难了。”
江嬷嬷轻轻点头，终于拿起了勺子。
两人默默吃着，谁都没有再说话。院子外面不时有脚步声响起，但都没有停下，好像在忙着准备什么。
林珍儿擦了擦嘴，悄悄走到门口，见小安子正板着脸指挥一群太监搬东西，看着像是要准备宴会。
林珍儿越来越好奇，于是回头喊来江嬷嬷，让她赶紧过去打听一下。
江嬷嬷刚走到小安子面前，话还没问完，小安子就跑过来行礼，又指着那些太监说道，“启禀皇后殿下，今日是慧兰公主的生辰，陛下准备为她办个生辰宴。”
“原来如此。”林珍儿点了点头，看着太监手里的翠玉白菜和玉如意，小声问道，“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小安子笑着摇摇头：“您有这份心就好了，慧兰公主的八字不好，曾有得道高人说过，她不宜庆祝生辰，但陛下心疼她，所以每年都会给她悄悄举办生辰宴。”
林珍儿微微颔首：“我明白了，谢谢安总管。”
“皇后殿下客气了。”小安子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折回来，“皇后殿下，要不您先过去吧？皇贵妃她们都在天照院呢。”
林珍儿长叹一声，澹澹笑道：“那我等会儿也过去，谢谢安总管。”
小安子轻轻摇头，转身悄悄离去。
江嬷嬷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道：“皇后殿下，要不要回去换套颜色鲜艳点的衣裳？”
林珍儿看着身上的缕金绣花艾绿长裙，澹澹笑道，“就这样过去吧，若是打扮得太艳丽，抢了别人的风头可就不好了。”
“婢子明白了。”江嬷嬷轻轻掩上院门，与她保持一步距离，低着头缓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