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牵着手漫步在月光下，裴景皓时不时抬起手给林珍儿介绍，但因为夜色昏暗，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但林珍儿不想扫兴，看他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她实在不忍心破坏气氛。
两人先到了裴景皓父母之前同住的房间，小心地点亮烛火，端着烛台在屋内看了一圈，然后在床边坐下。
裴景皓的笑容中浮出一丝哀伤，话也变少了，不像来时那般兴奋。
林珍儿默默靠在他胳膊上，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好久没过来了，还是老样子。”裴景皓长叹一声，指着门口说道，“小时候我经常在门口玩木剑，我母亲坐在椅子上给我和父亲绣鞋垫，绣帕子，绣香囊，绣荷包，还会给我做好多好吃的。我父亲从宫里回来，总会给我带点好吃的或好玩的，有时候还会带我出去骑马，教我射箭，教我功夫，每次回来，他都会采花给母亲做花环，那时候，老管家就会把我抱走，让我别影响他们。”
晶莹的泪珠轻轻砸在林珍儿的手背上，缓缓抬起头，这才发现裴景皓已经泪流满面了。
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林珍儿掏出帕子替他擦眼泪，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裴景皓含泪笑了笑，继续道：“我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后，我母亲当即要随他而去，老管家拉着我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她慢慢转了下眼珠子，抱着我大哭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任由她抱着哭。”
“然后呢？然后她怎么样了？”
“后来她的情况越来越差，一看到我就抱着我哭，还总担心有人要害我，拿着剑在门口破口大骂，我，我不知道她在骂谁，也不知道她那时候到底是疯了，还是……”裴景皓咽了咽口水，苦笑着摇摇头，“我那时候还太小了，什么都不能为她做，现在想来，我其实亏欠她很多。”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我现在不仅心疼你，也心疼你母亲和父亲。”林珍儿蹭了蹭他的胳膊，泪如雨下，“那时候她一定很痛苦，很无助，而你心里的痛应该不比她少，她离开后，你一定更加无助，无数个漫长的夜晚，你一定很孤独吧。”
裴景皓摸摸她的脸，柔声道：“是啊，那些漫长的夜晚真的很难熬，有时候练剑练到一半，我会觉得很迷茫，我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所在乎的人都不在了，我的喜悦无人分享，我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林珍儿叹道：“难怪你无心争夺帝位，是啊，所爱之人都不在了，争夺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裴景皓抿嘴笑了笑，将她拥进怀里，柔声道：“初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和我很像，看似在乎，其实并不在乎，你眼里并没有喜悦，没有期待，甚至还有一丝绝望，那时候我就在想，既然这么不开心，你为什么要做皇后呢？”
“那你想明白了吗？”
裴景皓笑着点点头：“先帝向我解释了立你为后的原因，外加高朗打听到的那些事，我一开始很同情你，但后面这份同情就变得不对劲了，晚上睡前总是忍不住想起你，看你被他们欺负，莫名心疼你，甚至想要站出来保护你。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种感觉很奇妙，用言语很难说得清楚。”
林珍儿轻轻揪着他的衣领，慢慢陷入回忆中。
“其实，一开始听说要当皇后，我还挺开心的，还以为老天爷终于卷顾我了，可入宫之后，我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艰难，我虽是身居高位，但大家都看不起我，我想送点东西给我母亲还要去麻烦你，儿子不是我的儿子，夫君不是我的夫君，我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林珍儿叹了口气，与他相视一笑，继续道，“后来我就想开了，只要能过好日子，无所谓那些有的没的，所以一开始我对你很冷澹，可你突然表白心迹后，我整个人就变得很奇怪了，睁眼闭眼都是你，无论做什么都想着你，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好事多磨，说的就是我们两个吧。”裴景皓挑了挑她的下巴，咧嘴笑道，“说不定你早就喜欢上我了，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而已。”
林珍儿并不否认，只羞涩一笑，紧紧揪着他的衣服，默默感受他的心跳。
“回屋去吧，明天再去看我母亲的房间。”
裴景皓摸摸她的头，抱着她穿过昏暗的夜色，用脚轻轻踢开门，微笑道，“裴夫人，我们早些安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