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洪来财在外面。”
巧云轻轻放下帘子，示意左右的宫女退下。
“他来干嘛？”林爱玥夹了块牛肉到碗里，注意力仍在饭菜上。
“他……”巧云微微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院子里的洪来财。
“他怎么了？”林爱玥见她吞吞吐吐的，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
“有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你知道我最烦说话做事不干脆的人。”
“主子莫生气，婢子不是有意要气您的，只是洪来财他现在那副鬼样子，婢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要不您亲自去看看?”
巧云掀开帘子，在门口默默等候她。
“看就看，他还能多长出一个头不成？”林爱玥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用力甩在地上，带着怒气走到院子里，吓得连忙往后退。
“这是什么怪物啊？”
头肿得两倍大的洪来财被太监们直接丢在了地上，厚厚的嘴唇根本闭不上了，口水流得到处都是，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正默默往外淌眼泪，双颊鼓鼓的，好像嘴里含了两个苹果一样，瞧着十分骇人。
“他这是怎么了？被人按到开水里给煮了？”林爱玥一脸嫌弃地捂着嘴，心里生出许多大胆的猜想。
“不是，他是被长乐殿那位给教训了。”
“林珍儿？”林爱玥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她使了什么法子啊，怎么会把人折腾成这样？”
巧云道：“听说也没做什么，就往他脸上泼了一点点辣椒水，然后他就成这副模样了。”
“一点点辣椒水？”林爱玥走近瞧了一眼，喃喃道，“什么辣椒水这么厉害啊？”
一个小太监捧着空碗走到她面前，徐徐道：“回皇贵太妃的话，这是太后送您的碗，上面还留着一点点辣椒水，您要看看吗？”
“拿来我看看。”林爱玥吸了吸鼻子，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碗用力闻了一下，被呛得狂打喷嚏。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怎么这么，这么呛人啊？”
林爱玥很快开始流眼泪，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冲回屋里把桌上的一大碗杏仁酪全给吃了，又冲到卧室洗了一把脸，拿湿帕子敷在鼻子上，总算有所好转。
巧云觉得她的反应太夸张了，偷偷用小拇指沾了一点放到嘴里，很快为自己的无知与狂妄感到后悔。
“快去拿水，快去拿水……”她揪着领子坐在台阶上，眼泪哗啦啦往外流，瞧着没比林爱玥好到哪里去。
“那个贱人从哪里寻来的这邪物？”林爱玥把湿帕子甩到她脸上，指着洪来财说道，“抬到太医院去，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抬回房间里放着。”
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很快抬着洪来财离开了。
“皇贵太妃，您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呢？”
巧云连喝了十几碗茶水，总算缓了过来。
“他是为您做事的，您应该尽力保全他，就算心里不想，嘴上也要装得像一点，怎么能说得那么直白呢？这样您让其他人怎么想？”
“你有时间在这里教训我，还不如赶紧替我想想办法。”林爱玥转身回到饭桌上，拿起快子继续吃饭。
巧云捂着火辣辣的嘴唇走进来，悄声道：“我知道您看长乐殿那位不顺眼，但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与其频繁地搞这些小动作，倒不如好好筹划一下，给她来个致命一击，也省得我们天天要往长乐殿跑。”
林爱玥轻叹一声，恨恨道：“致命一击？呵，我倒是想啊，但你也看到了，她就是个疯婆子，说话做事都不正常，我实在是摸不透她的心思啊。”
巧云道：“您大可不必去管她的想法，也不必花心思预测她的行动，我们只要找到她的软肋，悄悄地给她致命一击，到时候她就有的哭了。”
“软肋？”林爱玥转了转眼珠子，眼眸晦暗，“除了她那个半死不活的废物娘亲，她也没什么软肋了。”
“那就让宰相赶紧动手啊。”
林爱玥咽了咽口水，面露难色：“还是算了吧，她母亲也够可怜了，还是别把她牵扯进来了。”
“那您就甘心永远当个小太妃，永远矮她一截？”
“我们另想办法就是了，没必要去牵连无辜的人。”林爱玥轻轻放下快子，哀声叹道，“林天明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把她幸福美满的家庭毁得渣都不剩了，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忍心对她动手的。”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您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巧云递给她一双新快子，眼眸阴冷。
林爱玥冷冷扫了她一眼，澹澹道：“这算是仁慈吗？这不是仁慈，这是做人的基本良知。”
巧云暗里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皇贵太妃，这一路我们是如何走过来的，我想您心里一定比我更清楚，成为后宫之主一直是您的梦想，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即使您掌握了统领六宫的权力，您也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您甚至都没有摸过凤印，没有戴过凤冠，没有去过太成殿接受百官朝贺，因为您没有资格，您只是虚假的后宫之主。”
“放肆！”
盛满米饭的青瓷小碗在地上转了两圈，轻轻扑在米饭上，一小块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在巧云的澹绿色绣花鞋上撞了一下，轻轻落在她脚边。
巧云慢慢跪下，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林爱玥攥紧手心，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主仆二人不欢而散，没多久传来了洪来财的消息，说是可以治，但需要大笔银子。
林爱玥脱下手上的金镯子丢到地上，不愿多说一个字。
负责传话的小太监连忙捡起金镯子往外跑，巧云朝他招了招手，拉着他来到围墙边。
“姑姑有什么吩咐？”
“不必治了，这镯子我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小人不明白。”
“那这样呢？明白了吗？”巧云掏出两锭银子放到他手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小人明白了。”小太监把银子揣到怀里，双手递上金镯子。
“你回去后该怎么说？”
“小人不会再回去的，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聪明。”
巧云轻轻挑眉，拿起金镯子仔细端详，眼底流露出深深的不屑。
“现在知道给金镯子，早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