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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章 心根法尘镜上痕

于是,辜老大喊手下搬来长方形的矮几,置于屋前空地的阴凉处,做为琴台。

江弘保将携带来的黑琴轻轻置于台上,盘膝于台前坐定。

只是他抬眼环顾近前青葱翠绿的山光景色,深吸了一口气调匀呼吸,心与境合,抡指缓缓拨动琴弦。

剎时,曼妙的琴声,犹如天籁纶音,幽悠响起。

初时琴音宛似空山鸟语,幽谷鸣泉,引得树梢上的彩雀亦吱啾争鸣相合。

忽而琴声低转,像煞风生院竹,雨打芭蕉,紧凑的直叩人心,惊走飞鸟;一忽儿,琴音回折,恰似珠走玉盘,露滴牡丹,予人喜税祥和之感。

蓦地,琴声再起,犹如平地炸响一声焦雷,音韵铿锵似铁,如同急风骤雨,雷电交加,千军酣战,万马奔腾,充满壮烈凛然,刀光血影的杀伐之气。

琴音越拨越急,越奏越紧,使得旁人闻之血脉贲张,只想长啸而起,投入那种激烈的战场之中!

琴音就在最为激昂澎湃的顶点,嘎然而止。

一时之间,万物俱寂,众人不禁为如此令人痴醉的琴音,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江弘保含笑起身,得意回礼,随而转向云璞道:“尚请云二公子指教。”

在场等人折于江弘保的琴艺,不由得有些为云璞担心,不知他是否能弹奏出如此像样的曲子,搞不好,就连无望老人都会丢脸!

云璞笑意漾然的落坐,以指轻拭琴身,满意道:“原来这琴竟是唐代名琴‘枯木龙吟’,怪不得琴音的震鸣效果如此纯正!”

他接着叮叮咚咚,拨弄几下琴弦,笑道:“啧啧,不错!不错!这真是一具好琴。”

江弘保微讶道:“想不到云二公子有这么锐利的眼光,竟能轻易道出此琴奥妙。”

云璞舔舔嘴唇,略见兴奋道:“好久没有奏琴了!今天难得遇上好琴,怎么能败了众人的兴致呢!”

在众人期盼下,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是一瞬间,云璞就令自己进入到另一重境界。

缓缓提手拂掠琴弦,左手首先按上了第一根琴弦,紧接着,双手柔和地动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怕伤害到那纤细地琴弦一般。一阵流水也似的清脆声音,浅浅细细的流溢出来。

彷佛要渗入人心一般,充盈在倾听的众人耳中,流淌于陶醉的众人怀里。

这阵细碎的声音,虽是轻悄的若有若无,几近不可听闻,却又清晰绵延,源源不绝地传出。那股祥和又无所不在的拂动一切,那股轻灵又飘逸的掠向大地……

蓦地,琴音一沉,那阵掠向大地的风,顿时就像来到荒漠,变得低哑呜咽,宛如细述着荒漠里沉冷的寂夜。

琴声渐扬,沉寂的冷夜里,就好像突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座山,一座栩栩如生,白骨森森的骨山。

彷佛这是大战之后的遗迹,这里没有千军酣战,没有万马奔腾,没有壮烈凛然,也没有刀光血影的杀伐之气,只有琴音空空缪缪的哀叹。英雄迟暮,在他那幽幽的琴音之中,多了几分悲凉。

不由让人暗叹一句,古来征战几人回。

又一声连绵琴音长扬,犹如龙吟般地嗡鸣,响彻云霄。琴声,像煞了丧失亲人的哀鸣,令人措手不及的呼啸而至,压得人心沉沉,几欲窒息。

再看云璞,他早已泪眼潸潸。

曲调始终在低沉和高昂中穿梭,琴音随云璞的手势在呜咽,令众人心神荡漾,仿佛灵魂都要被这古琴冲散一般。这把“枯木龙吟”在云璞手上,霸道而深沉,就像真正的巨龙腾飞一般,威慑众生。

琴声仍然激烈澎湃,但是窒人的压力逐渐消失,变成广袤、沉寂融合着虚空的无垠,殷殷召唤着众人内心最深处的奥妙。

同时,了无痕迹地涤净众人心灵曾经受过的创痛和哀伤!

所有的人,都在云璞神妙的琴音中,迷失了自己……

不知经过多久的时间,辜老大自激动的情绪中,强挤出一句话:“我曾见过亲眼见过战场的激昂……”他闭上眼,努力镇定自己,方始接道:“刚才,我以为……我又回到了那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地方!”

四哥默默站在了一边,像是思绪万千。

所有人好似突然被惊醒了一样,在场的众人口中都错愕的呢喃:“天呀!这是琴音还是天籁?”

云璞似乎还停留在自己思绪当中,纹风不动的目注空茫。

辜老爷子原本呆在房中与白小下棋,突然被这龙吟般的琴音吸引,拿着棋子手停在空中,心里却陷入了深思,两行清泪缓缓从脸颊划过。

记忆在岁月里回荡,暗香犹在。

他想起了年轻的时候,逍遥自在少年侠,一把剑,一匹马,一腔豪情,一壶烈酒,如此徘徊在这无边无止的江湖中。但而后,经历了金戈铁马,刀剑争鸣,心感疲累。一入江湖深似海,谁来还我武林一个安宁?

没有人,所以,他选择退出了这个纷纷扰扰的江湖,安养晚年。

心是根,法是尘,两者犹如镜上痕。

这不是琴音,是每个人心中的魔音。

过了一会,云璞恍然回过神来,看见每个人都还沉浸在那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琴音中,他呵笑道:“没想到本少爷的琴声竟能如此令人感动!”

江弘保长叹口气,知道自己败了,剑败了,就连琴艺也败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在琴音中早已失神。

技艺高超不算什么,弹出能让人身临其境,又如痴如醉的琴音,问世间又有几人?

他摇头道:“云二公子,果然尽得无望老前辈的神技,在下是自叹不如!敢问公子弹奏的是何曲子?”

云璞黯然一笑,道:“其实,这不是一首完整的曲子,这只是我听你那激昂的刀光血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一直向往的江湖。我自从出山以来,所见所闻,无不是这江湖中生命的卑贱,无不是为了某些权利去践踏别人的生命。这也只是有感而发,只是对逝者的哀思罢了。”

江湖如战场,没有人知道会有哪一天自己就成了那脚下的白骨。

听罢此话,江弘保觉得技艺虽败,但仍不肯咽下那口不甘,继续问道:“在下愚钝,这无谱何成曲呢?可否再想向云二公子请教请教。”

云璞笑了笑,心中自然明白江弘保的意思,便说道:“我对琴技不算太了解,但师父说过,要想达到琴艺高度,便要把曲谱给忘了。”

“忘了?”

云璞继续道:“任何琴音弦律若是着于曲谱,其意境,难免就会受到限制。原本可以表达流水的动性,也可以表达浮云的飘逸,就看作曲之人如何诠释,可是任何诠释却都只能传达出一种意念,而割舍了另一种意念。”

云璞见江弘保等人点头,又接着道:“以刚才江公子的演奏来说,你已经精确地捕捉到琴曲中的涵意,而且也懂得将心神贯注于曲中,并借着高超的技巧,达到心与曲合的境界。”

喘口气,云璞继续道:“像这样子弹琴,你永远是受曲谱的摆布,作曲的人要你弹水,你就无法弹云,势必破坏整个曲子的流畅。如此,你的琴艺虽好,却也无法突破精进!”

听着听着,江弘保似是有些明白地陷入沉思之中,他深深在想,想得都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心意。

云璞给他一段仔细思考的时间,以消化他刚才那一番话。

然后,云璞缓和语气道:“所以,演奏时,不论是笛、是箫、或是琴,唯有忘掉有形的曲谱,让自己的心灵一片空白,毫无其它曲调的杂思。

这样,才能想到什么意境,就奏出属于那层意境的音律,毫不拘怩有形,如此自然会达到曲随心生的无形境界。那时,任何音韵弦律的演奏,都是心灵的演奏,也唯独人类的心,方能体悟天地万物之间复杂的变化和种种声响。

因此直接由心灵深处所奏出的音律,才能真正符合自然宇宙的律动,方可算是接近天籁之音的高超演奏。”

再看江弘保,他早已痴然沉醉于云璞所说的一番话之中。

良久……

江弘保幽幽长叹一声,道:“我向来自傲于乐艺之精,以为少有人可比我艺高超。如今方知此道之不可窥,昔日自以为是之谬,想来着实惭愧。”

他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江弘保转身与辜老大和众人抱了抱拳,脸色沉郁地飘然离去。

星仔茫然不解道:“他是怎么回事?好像是受了很深的刺激!”

一旁的辜老大感慨道:“江弘保在江湖中,是出名的爱乐成痴,而且向来目高于顶,如今云二少一席话,揭发乐艺之道最深的奥妙,却是他从未窥见的殿堂,他岂有不受刺激之理!”

四哥若有所思道:“云二少这番话,何止是阐明乐艺的妙境而已。武学一途,不也是要超越有形,寻求心灵的无形,这就是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云璞惊讶的看向四哥,他的话,就像当年师父教导琴艺时说过的话。

无望老人曾说:“要做到能把妄想及身体的感觉化掉,你就解脱了。念头要化掉,需要有相当大的智慧,功夫要做到忘我,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还记得我的那句佛偈吗?”

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

所以无望老人从来都不教云璞任何招式,也不教导云璞任何道理。

这才成就了今天的云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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