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乐说完片刻后,胡一刀不解问道:“先生是懂菜之人,为何会对我的菜做出如此评价,胡某实在不能理解!”
“看来你还是没懂我说的话。”
赵长乐笑着站起身,看着他道:“既然如此,可否借你的厨房一用?”
胡一刀一愣,不知道赵长乐要做什么,却还是同意地点点头。
“可以。”
众人全都起身去往厨房,想看赵长乐做什么。
香满楼的厨房很大,厨具也很多,陶瓷的,银质的,各种各样,可是厨师却不多,加上胡一刀也不过寥寥十数人。
见到赵长乐走上前,在刀架上打量着,他们都愣住了。
“这是要做什么?”
“想和胡大师比拼厨艺吗?”
“比刀工吗?这人傻了吧,胡大师刀工放眼世界都是顶级的。”
一些厨师都对赵长乐投去了不屑目光,认为赵长乐是自不量力。
厨艺是要用一生去钻研的,一个年轻人能比得过年过半百的厨艺大师?
丢人现眼罢了!
没人觉得赵长乐能做出比香满春山图更好的美味佳肴,只想看着赵长乐自出其辱。
林青禾也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她从来没见过赵长乐进厨房,更不要提做菜了。
做菜可不比打架,不是说会就会的。
君夜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劝赵长乐,毕竟他现在已经奉赵长乐为师,若赵长乐失了面子,以后不再对他进行任何指点,他岂不是亏大了。
这时候,赵长乐选好了一把刀。
一把没开锋的剔骨刀!没开锋的刀也能切菜?
钝刀切菜,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赵长乐,等着他出糗。
君夜想要出声提醒,却又忍了下来,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惹得赵长乐不高兴。
赵长乐拿着剔骨刀,他不是非要拿这柄钝刀,而是因为这柄刀从未使用过,上面还没有沾染任何血腥之气,于他而言,只要稍微清洗也能使用了。
今天他会让这些人知道,食物最美味的地方就在于其本身,多一分都是画蛇添足。
“也要用萝卜做食材吗?”
看见赵长乐拿起一根白萝卜,胡一刀露出沉思的表情,他在想赵长乐会用什么菜来挑战他的香满春山图。
可是就在下一秒,那根萝卜被扔向了空中,他抬头看去,顿时张大了嘴巴,脸上全写着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只见,赵长乐举着刀在空中随意挥舞,令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动作。
但是眨眼间,一根只是清洗了一遍的白萝卜,直接变成了一根根宛如透明丝线的萝卜丝,像一根根雪白的头发在飞舞。
光线打在萝卜丝上,透射出晶莹的光。
这一幕,美极了!
所有人都震惊在赵长乐惊世骇俗的刀工之中,却没看见赵长乐另外一只手早已经运行真气将一团清水托起,以真气生出高温加热,同时彻底驱除了其中的杂质。
赵长乐手一挥,萝卜丝和清水同时落入锅中,同时他手中刀再起翩翩而舞,明明未开锋的钝刀却宛如世上最锋利的利刃,一根洗干净的香葱被他切成碎花。
要是有细心人认真观察,会发现每一颗香葱都是同样长短。
同样,赵长乐之前那如瀑布垂落锅中的萝卜丝,也全都是同样长短,甚至连粗细也是一样。
萝卜丝捞入碗中,加半勺盐,半勺糖,一滴油。
撒上葱花,一清二白。
摆碗,放筷。
清汤,白丝,绿花,碗中不知不觉形成了一个阴阳太极鱼的图案。
等赵长乐将菜摆在众人眼前的时候,都没人反应过来。
原来菜已经做好了!
整个过程甚至没有五分钟,换做任何一个厨师来做,只怕都才刚刚清洗好食材,而赵长乐已经把菜完成了。
胡一刀眉头紧皱,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可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上前问道:
“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赵长乐被问的一愣,他只是随便做做,也没想过名字。
这道菜极为简单,也极为不简单。
不说别的,光是那萝卜丝恐怕除了他就没人能切成,因为他是用真气覆盖在刀面之上,保证了在切割过程中,萝卜的水分和营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流失,让它在煮熟过后,也不失最初的鲜美。
这种刀工,已经不是常人能够具备的。
萝卜是蔬菜中味道是寡淡的,而香葱是浓烈,相辅相成。
一者素,一者荤。
一阴一阳。
纵然是临时起意,赵长乐也没有随意使用食材,至少在他的经验中,这两种食材搭配在一起相当完美。
可是这起名字,还真是难住他了,他是真没想过。
“叫阳春白雪怎么样?”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青禾替赵长乐起了一个名字。
“阳对应香葱,雪对应萝卜,这道菜至简至极,正合春时万物复林、和风荡涤之意,又有古人高山觅知音的意境,好名字,确实是好名字!”
胡一刀在一旁点了点头,他笑问道:
“不过先生也说过,名字好听,样子好看,都是花子,菜得好吃才行,不知道先生这道菜好吃吗?”
“好不好吃,你试试看。”
赵长乐示意他动筷。
这道菜小时候妈妈给他做过,那时候王家封了父亲的医馆,一家人已经揭不开锅了。
他想吃面,可是家里买不起面粉,妈妈就给他用萝卜丝做了这道菜。
纵然他前世成为帝君,那天的那碗萝卜丝面条的味道,他至今都记得。
而这时候胡一刀也将宛如透明丝线一般的萝卜丝放入了嘴中,当他舌尖触碰到丝线表面的瞬间,连神经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只是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一颗种子从生根发芽到长出萝卜的全过程,奇妙的滋味在他舌尖味蕾上绽放,令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众人无法知道胡一刀的感受,毕竟他们还没尝过,可是胡一刀接下来的变化,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指着胡一刀的脸,手都在发抖。
只见,胡一刀两耳前微微发白的头发正在一点一点的变黑,是肉眼可见的速度,这还不是最明显的变化。
胡一刀年过半百,又长年累月在厨房工作,皮肤受到油烟侵蚀,早已经布满皱纹,可现在他脸上的皱纹正在淡去,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滴泪,从胡一刀眼角滑落。
不知为何,他只是吃了一口,却像是经历了整个人生,浮生过往一一在眼前浮现,却并不悲伤,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直到最后,他想起了去世的母亲,才陡然神伤。
“人间绝品!此物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在此等神仙佳肴面前,香满春山图确实只配一个下下等。”
胡一刀擦干眼泪感慨道,他不敢再去动筷子,而是郑重地对赵长乐鞠躬弯腰九十度,行了一个大礼:
“先生的厨艺,惊天地泣鬼神,胡某自愧不如!”
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种感觉哪怕在知道赵长乐背后可能有很大背景的时候,他们都不曾有过。
一个顶级厨师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成就,他们不知道,可是在顶级厨师之中都是一等一的胡大师还是在前年创造出香满春山图才得以正名,而胡大师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顶级厨师。
由此可见,厨艺精进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可现在,赵长乐如此年轻居然就能令胡大师俯首认输。
还有那菜带来的可怕功效,都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切是真的吗?
“哇!好特别的味道,我喜欢!”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兀出现。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红兜肚的小孩正趴在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