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抬头看对方，只瞧着自己手上的点心发呆。
锦安笑着回了句，“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他了。”
锦然也不敢吭气，这大哥他是惹不起的。
“呵……”
只听得萧逸低低地笑着，眸光又落在锦颜身上，幽深了几分，“不知嘉誉郡主能不能也来一段？”
锦颜愣了一下。
“怎么？不敢看我么？”
对方戏谑了句。
他向来是个混不吝的，整个京城没人不知道九皇子萧逸是个心狠的家伙，偏生又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长了一张好皮囊。
因此饶是如此，也得了不少人的芳心。
锦颜手握成拳，扬起脸来，那双眼睛直接简单，里面挂着笑。
“抱歉，方才出神了。”
她笑说了句，坦坦荡荡。
“哦？那能来一段吗？方才你们锦王府锦小姐也跳了，还不错，我想着郡主嘛，总不能空有一张美貌吧。”
他说话挺难听的。
脸上挂着恶劣的笑。
锦颜知道，这会儿的萧逸只是无聊得慌，这才故意给人难堪。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苏溪和正要开口说话，被锦颜拽了一下手臂。
刚才在说公主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但萧逸依旧提出这件事来，他们再说就显得自己太草包了。
可惜啊。
她确实不会识文断字，没读过什么书，但舞蹈偏偏是强项。
歌姬不是闹着玩儿的。
九皇子府上的歌姬若想混下去，也得有几把刷子，更何况，为了得他喜欢，自己不知道练了多少次，如今身体比前世还好，又怎么会怕呢？
“好，在下献丑了。”
她一口答应下来，所有人都倒吸口气。
“她这是做什么？难道真的会吗？”
“上回在太子府上你没听说吗？饭都吃不饱还怎么跳舞？乡野村妇最会的难道不是做农活吗？”
“对啊，那她这是逞能么？总不能上去随便比划两下吧，这可不是什么普通宴会。”
“啧啧，要丢人咯。”
这话是坐在对面的萧悦然说的，她刚才吃了瘪，这会儿正好想找补回来呢。
锦安担忧地看了眼锦颜，“若是觉得勉强，这种事情我们锦王府也拒绝得了。”
锦然也没好气道，“你莫要丢了锦王府的面子，跳舞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锦颜人已经到了场地中间位置。
她会啊，她怎么会不会呢？
今日这身衣服还真衬她，站在那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郡主想用哪首曲子？”
宫中的乐师问了句。
“我看你莫要问了，随便弹奏一首吧，这种曲子她必然是没听过的。”
不知是谁说了句，锦颜却悠然抬眸，“《秋月》。”
乐师愣了一下，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郡主想好了？”
“嗯，想好了。”
锦颜点头，这首曲子不好编舞，里面情绪太多，而且寻常人也弹奏不出来。
可是她觉得挺应景的。
宫中的乐师自然有能耐，琴音才出来，就已经有了味道。
锦颜嘴角骤然上扬，一瞬间的天光乍破。
她身段极好，柔美却不缺力道，每一个动作都正好踩在乐师的节奏上。
动作连贯没有任何编排的痕迹。
红色长裙飞扬在空中，露出白色布鞋，四肢舒展开来，仿佛破茧而出的蝶，正好展翅时却忽而落地，当她蜷缩成一团时，所有人心口都被提起来一般。
正好曲子到极为悲怆的时刻。
仿佛能听到她轻柔的呜咽声。
很快，曲调上扬，她一个打挺已经从地上站起来，过程丝滑而轻柔，像是蝴蝶扑在花朵上，引得花枝微颤。
曲声停下，她也悄然落在地上。
发散开，红裙散开，莹白的脸因为汗渍而泛着光，那双眼睛尤为明亮，因它已经藏了水雾。
她仰着脑袋，瞧着琉璃盏温和的光。
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支舞她最终也没能跳给萧逸看，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展现出来。
前世的自己本想告诉他，你看，你给了我重生的希望，你帮我度过最为幽暗的时刻，我为你而来，再不会离去。
如今，不重要了。
舞蹈的意义已经不重要了，这只是个展示自己的工具罢了。
长久的沉默后，如雷贯耳的掌声传来。
有人同样眼底泛着泪光，有人同样感受到满腔热血，有人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陷入沉思……
这不是欣赏的舞蹈，这是要去感受的舞蹈。
跳舞的时候，没人会想她怎么这么美，他们想的都是为何故事这样动听，为何她会这般孤单，为何我会悲伤。
锦颜浅浅一笑，含蓄自持，谦卑地跪在地上，“献丑了。”
皇上笑得一脸激动，“甚好！朕已经许久没看过这样动人心魄的舞了，锦颜……哈哈哈，你好样的！”
“来人，赏！”
皇上赏赐下来一堆东西，锦颜谢了恩，回到位置上。
她感受到身上的目光很多，其中不乏感兴趣的，更不乏炙热的。
但她都没理会，才坐下来就颇有些撒娇地对着苏溪和道，“跳舞真累得慌。”
“那下回咱们不跳了。”
苏溪和说出了她想听的话，锦颜挽着她手臂，脑袋枕了上去，“母妃真好。”
又道，“这是我偷偷学的，在回京城的路上，听到这首曲子后就觉得极好，于是按照想法编排了一个，没想到有这样的效果。”
“那是你母妃遗传给你的天赋。”
锦豫川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女娃，他喜欢得很！
锦颜扑哧一声就笑了，这时候锦安递送了个帕子过来，她随手拿了过来擦了擦脸。
剩下的事情，她也不乐意再管，甚至压根就没意识到萧逸的眸光不知何时变得暗沉了许多。
一场宫宴下来，众人最为念念不忘的就是锦颜的容貌和舞姿。
这下可好，那些试图冒头的小姐们，一不小心都被锦颜给比了下去。
到后半场，皇上和皇后已经离开，众人也开始放松下来，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众人对锦颜的容貌和舞姿的夸赞，她自己倒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锦颜吃得太多，肚子疼，让海棠带她去净房，谁知走半路上竟被人挡了去路。
这……
她和海棠都黑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