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看着段春盈的神色，就知道这丫头没把自己的能力放在心上。
这天大的能力，在段春盈看来也不外如是。
这才是掌柜最担心的地方，丫头实在没自知之明。
打探真切的消息，能够办妥多少事，是段春盈想象不出来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言羽霖若是得了段春盈的相助，只怕是如虎添翼，皇位是手到擒来，根本没有后顾之忧。
但是这能力虽好，耗的却是段春盈的精力。
长此以往，她也得累垮的。消息繁复杂乱，仅凭一个人的能力，如何能做到面面俱到？
耗费心血，最后段春盈又会如何？
掌柜简直不敢想下去，所以她每隔一段时间才会让段春盈打探消息，就是害怕自家姑娘累着了。
如今见段春盈对言羽霖情意绵绵的模样，要是后者开口，自家姑娘肯定不会拒绝的。
到时候，累惨的不还是段春盈？
“姑娘这能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只能探听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偏偏有人夸得厉害，倒叫这铺面越发有些名声。”掌柜琢磨一番，下定决心道：“原本是想着给姑娘备些嫁妆，平日花用也能轻松些。如今见姑娘过得好，这铺面也不该继续下去了。被有心人觊觎，以后肯定麻烦多多。姑娘也该知道，我最怕麻烦了。”
再说，这铺面只要一天还在，段春盈的能力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被人发现，倒不如关掉得好。
“我年纪也不小了，托姑娘的福，这些年攒了不少银钱，回乡下买一个大院子也是绰绰有余的。再买点田地，带着这些丫头小子回去。大富大贵不至于，但吃饱穿暖是没问题的。”
段春盈叹气，握着掌柜的手道：“姐姐真是这样想的？别为了我，放弃了这铺面，姐姐操持这里将近十年，总归有感情的。就这么卖掉，未免心疼。”
“行了，不过是一个铺面罢了，大不了换个营生，也不是过不下去。”掌柜笑眯眯的，似是真的不介意，说放弃就放弃，大有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决心。
“掌柜若想继续把铺面做下去，不受人打扰，我派几个人过来守着就好。不长眼的人来打扰，只管打出去就是。”言羽霖始终沉默，这时候才开口说道。
掌柜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就不劳烦殿下忧心了，这铺面当初就是一时兴起才做起来的。如今挣的银钱也足够回本了，姑娘又有了好归宿，民妇该是时候功成身退的。”
段春盈抿了抿唇，叹道：“这些年，倒是辛苦姐姐了。”
“哪里说得上辛苦，若非姑娘帮我，我只怕要落魄潦倒，甚至早就没命了，哪里能像如今好好地坐在这里？”掌柜摇头，她对段春盈感激良多。看到段春盈过得好，自己也就安心了。
“这铺面太眨眼了，也是时候收掉。蔡家不过是出头鸟，身后肯定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此处。以前为了多挣些银钱，我也胆子大了些，没点收敛。如今也是时候把铺子关了，没得叫这些人打扰了姑娘。”
她最担心的是，这些人会察觉到段春盈的能力，甚至对自家姑娘不利。
就算有言羽霖护着，觊觎的人太多，只怕是防不胜防。
与其这样，还不如掌柜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离开京中暂避风头，这对谁都好。
段春盈察觉到她的用心，担忧道：“他们如今把主意打到姐姐身上，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姐姐就算有心躲避，又能躲到哪里去？倒不如跟着我进宫，总算在宫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掌柜却是不赞同的，婉拒道：“我若是进宫，就太扎眼了一些。毕竟只是个平常出身，又是这铺面的掌柜，忽然进了宫，还是在姑娘身边，倒是给姑娘竖起靶子，叫那些人的目光都落在姑娘身上。”
“再说，殿下在宫里如今有多少眼睛盯着，反倒不如在宫外来得自在，我进宫只会给姑娘添麻烦。”
段春盈不免有些发愁，把掌柜留在宫外，她不放心。带进宫里，也很可能给言羽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顿时有些左右为难。
闻言，言羽霖提议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这些年掌柜也在四处散了眼线，对吗？”
“是的，为了给姑娘减轻些负担。我有意收养了不少街头巷尾的乞儿，挑了其中心眼不坏又机灵地留在身边。如果他们乐意，就去各个府里当个丫鬟小厮，我都替他们一一打点好，不至于委屈了去。他们是知恩图报的，偶尔也会出来给我递个消息什么的。即便鸡毛蒜皮的事，有时候也能顺藤摸瓜，摸出不少消息来。”
这些消息转手一卖，不就是白花花的银钱？
也有担心消息传出去，偷偷送银钱给掌柜当掩口费的。
掌柜是个有诚信的，送了钱的，一律把消息的蛛丝马迹都毁了，丝毫不留下。
于是这进项，又多了一份，还皆大欢喜，不给自己树敌，何乐而不为？
言羽霖十分欣赏掌柜的能耐，开门见山道：“既然是自己人，我也不绕弯子了，还请掌柜的能助我一臂之力，为我所用。”
他又看向段春盈，笑道：“夫人不会介意，为夫这样撬墙角，挖走你底下的心腹大将吧？”
段春盈摇头，答道：“只要姐姐答应，我哪里会有异议，一切单凭姐姐自己做主就是了。”
说是心腹大奖，掌柜其实跟她的家人无异。若是掌柜不乐意，自己也不会逼着家人点头。
掌柜沉吟片刻，问道：“不知道殿下想让民妇做什么？除了打听一些小道消息，底下人能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都是府里的小厮丫鬟，大多还不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能打听的消息其实并不多。
言羽霖笑道：“掌柜莫要妄自菲薄，再者，别小看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正是不在主子身边伺候，才不容易被怀疑，自身也能安然无恙。府里的下人若是嘴碎，更能打听不少事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如今在宫中，耳目太少，若是有掌柜帮忙，朝臣的动向就能知道得清楚一些。
这些人究竟是打算如何站队，愿意替谁办事，还是准备袖手旁观？
言羽霖稍微一提，掌柜就明白他要的是什么了。
这位太子殿下如今要登顶，老皇帝的态度是一项，底下两个皇子却也不是吃素的，那么容易打发掉。
想要安稳地继承皇位，掌握住群臣的风向才是重中之重。
掌柜原本并不想搀和到皇家的事来，毕竟伴君如伴虎，她知道得太多，以后言羽霖登基后要清算，会不会准备杀人灭口，好堵住自己的嘴巴，免得走漏风声？
兔死狗烹这样的事，她见得太多了。
但是自己死了无妨，却不能丢下段春盈不管。
再说言羽霖失败了，段春盈的下场可想而知。
掌柜几乎没考虑太久，直接点头道：“民妇单凭殿下吩咐，此事一定尽心尽力去办。”
段春盈见她答应，迟疑道：“姐姐若是不愿意，夫君底下总有信得过的人……”
“姑娘，百晓生这个牌匾可不是徒有虚名的。可以说，这京中打探消息，我认第二，绝没有人敢认第一。”
除了那些小乞儿之外，还有段春盈的鸟儿帮忙，简直如虎添翼，什么人能比得上。
段春盈的秘密，只有她们几个心腹知道尚可，没必要再添人进来，谁知道会不会起了歹心？
言羽霖也是这个意思，所谓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会让清然送掌柜去一个安静隐秘的地方，只管安心办事，其他的不必担忧。”
掌柜环顾四周，这个店面她担着足足有十几年，总是有感情的，如今要离开，心底不免有几分舍不得。
只是再舍不得，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总归要离开的。
“好，都听殿下的。这铺面关了，只是里头的丫头小子们……”
她养着这些孩子，对他们也是有感情的。就这么把人扔下，也是心疼。
“掌柜把他们带上也无妨，只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叫他们闭紧嘴巴就好。”言羽霖不介意给掌柜添这份人情，这些丫鬟小子如何，他也不清楚。但光是铺面前头那个警惕的小子，就知道他们也是得用的，倒也不会添麻烦。
“那处地方偏僻，附近没什么人，就算他们来来去去，也不会被注意得到。”
段春盈越发对这个地方好奇了，疑惑道：“夫君打算送掌柜去哪里，京中有如此不让人留意的地方吗？”
言羽霖笑笑，握住她的手道：“夫人也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听罢，段春盈一怔，很快回过神来：“难道夫君想说的是，磐石山庄？”
“对，正是那里。段府被抄家，这处庄子自然不在他们手上。索性夫人在山庄长大，我就命人悄悄买了下来，如今正是有用处。”
里头的东西也是现成的，拿出来就能用，外墙不必修缮，瞧着就不像有人住的，隐秘性更好。后山有鸟儿盯着，什么宵小都别想打山庄的主意。
掌柜拍手叫好，应道：“这山庄是个好去处，民妇这就收拾行装，明日就搬过去。”
“不，今晚入夜就走。”言羽霖眯起眼，蔡家人三番四次闹到门面跟前，刚才见蔡公子眼底已有些不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掌柜也明白事情紧急，匆匆收拾了值钱的细软，又把各处搜罗来的消息分门别类，能用的都带走，不能用的便丢进火盆里烧掉。
听说要离开店铺，乞儿们都舍不得，还以为他们要被丢下，掌柜说让几人收拾东西一并过去，顿时欢天喜地，还帮着点了几个火盆烧掉了东西，刚入夜就上了言羽霖准备的一辆普通马车，匆匆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