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盏说得兴起，手舞足蹈地比划道：“在场的宾客都怔住了，段夫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打发两个粗壮的婆子制住章姑娘，婆子的手臂还被鞭子抽了两下，皮开肉绽的，好不恐怖。段老爷赶紧请了郎中，又让公子把客人一一送走了。”
出了这样的丑事，段老爷怕是焦头烂额了。
以为给段秋叶找了个好亲家，谁会想到新进门的媳妇腰上居然挂着马鞭？
这一不顺心就给喜娘几鞭子，把人打得浑身是血，段夫人看着险些就晕了过去。
要是哪天章姑娘不痛快，是不是也给段秋叶几鞭子来泄气？
想到自家儿子的枕边人每天马鞭不离身，段夫人就恨不得把章姑娘立刻给休了！
荷颜紧紧扶着她，段夫人勉强站稳，脸色又白又红。
章姑娘也明白自己闯了祸，把马鞭重新藏好，低着头不吭声。
段秋叶只得上前来打圆场，挥手让人把满身是血的喜娘抬走，勉强挤出一点笑来：“娘亲，章姑娘也是一时气愤，平时不是这样的……”
“对，若非大好日子给这喜娘毁了，媳妇绝不会随意动手。”有段秋叶给了台阶，章姑娘连忙点头应道。
段夫人面色冷淡，心下琢磨着两人尚未拜堂，是不是这亲事能够就此作废？
刚才那么多的宾客亲眼看着章家姑娘拿出马鞭抽人，那狠戾劲儿她瞧着就害怕，可不敢让段秋叶涉险。尤其娶了这个母夜叉，叫段秋叶以后的脸面往哪里搁？
“秋叶先过来，娘亲有话想跟你单独说。至于章姑娘，先去客房里歇一歇吧。”
段夫人这话一出，章姑娘不由涨红着脸，不是急的，而是气的。
这老婆娘是什么意思，夫妻还没拜堂，就把人撵去客房歇着。客房是什么地方，那是给外人住进去的，她是段秋叶的夫人，怎能去那里？
若是去了，是不是段府就能直接不认这门亲事，叫她自生自灭？
章姑娘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的，在家里得了刑部侍郎百般宠爱，她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从来没受过委屈。
她捏着腰上的马鞭，对上段夫人的双眼，冷笑道：“老夫人，客房就不必去了，媳妇赶紧拜堂成亲了，便直接洞房去的。”
段夫人僵着脸，只觉得满心厌恶。这黄花大闺女居然把洞房二字放在嘴里，哪里像是官宦小姐，简直像是哪个小门小户没教养的丫头，没皮没脸的！
她已经足够给章家这丫头面子了，若非如此，早就让婆子把人撵出府去。
让段家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段夫人还没找章姑娘算账，这丫头倒是嚣张起来，想赖在段府不走了？
真是足够厚脸皮，以为是刑部侍郎的女儿，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段夫人的胸口起起伏伏，咬牙切齿道：“章姑娘，段府家小业小，可供不起你这样的大佛，还是……”
“娘亲，”段秋叶皱着眉头，急急打断了段夫人的话，扶着她的手臂往里走：“我有话要跟娘亲说，还请章姑娘在前厅稍等片刻。”
章姑娘冷哼一声，似乎是答应了，搭着丫鬟的手施施然在前厅的上首坐下。
她就知道，段秋叶可舍不得自己。章府这门亲家，段家怎会愿意放弃？
段夫人被段秋叶半推半哄地进了内室，没等他开口，就明白这个儿子想说什么，脸色沉了下来，断然拒绝道：“不行，这门亲事怎么也不可能再结下去了？难道你没看见其他宾客的神色，简直是在看段家的笑话！”
她原本被捧着，可惜刚才章姑娘抽鞭子，多少夫人吓得花容失色，眼底的幸灾乐祸却也是明晃晃的！
段家攀了多少高枝，就有多少人红眼。如今见段府出丑，哪里能不偷着乐？
把这姓章的丫头留下，还不知道要被别人暗地里嘲笑多久！
段夫人绝不能让自家儿子被人笑话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多少姑娘不能挑，没了章家，还有别的人家……”
段秋叶摇头，满脸无奈：“娘亲，跟章家的亲事走到这一步，哪能说不要就不要？若是如此，便要得罪死了章家，对父亲对我都没好处。”
段夫人面色惨白，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难道真要收了这么个母夜叉在段府，叫你被人嘲笑吗？谁知道她一个不顺心，会不会拿鞭子抽你？光是想想，我就已经提心吊胆的。”
段秋叶也没想到章家的姑娘瞧着容貌秀丽，他之前远远见过一面，只觉得容姿上乘，又是官宦出身，必定是端庄贤淑的。
谁知道这拜堂尚未完成，章姑娘就完形毕露，随身居然带着马鞭，把喜娘抽得奄奄一息？
若是没人阻拦，喜娘指不定就要在段府这大好日子里丧命了！
简直是晦气，段秋叶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却明白这亲事退不得，还得把章姑娘好好供着。
到底是章家理亏，指不定在别处补偿段府。要是段府就这么跟章姑娘解除亲事，章大人必然彻底恨死了段家。
毕竟还没拜堂就被夫家休了，章姑娘以后哪有脸再嫁人，甚至不能在京中呆下去，或许只能送去尼姑庵，一辈子青灯常伴，章大人素来宠爱这个独生女，还不跟段家死磕到底？
怎么想都只能把章姑娘留下，段秋叶抿了抿唇，叹道：“事已至此，除了留下章姑娘，别无他法。娘亲耐心些教导，少不得能把章姑娘给拧过来。”
这话权作是安慰，成亲当天都快要抽死人，章姑娘一看就不是善茬，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感化得了的？
段夫人只觉得头疼欲裂，捂着胸口悔不当初道：“都是我不好，给你说了这门亲事，简直是害了你！怪我有眼无珠，怎的就把章姑娘许配给你做媳妇？京中那么多的好人家，居然偏偏选上了章家！”
她垂首顿足，恨不得回到当初。
段秋叶垂下眼帘，安抚道：“娘亲，如今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只是亲事不能毁，以后怕是要委屈娘亲，对章姑娘多多忍让了。”
段夫人挑眉，不悦道：“怎么，对我这个婆婆，她当媳妇的还能横眉相对了？章家这么不会教女儿的，看来该让我给她些教训，明白什么叫做尊卑？”
“章家到底怎么教女儿，就不劳老夫人操心了。”章姑娘掀起帘子，丝毫没理会两人震惊的神色：“商量好了吧，那就赶紧拜堂洞房，我一大早起来，如今累着呢。”
她打了个哈欠，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自己累得狠了，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在喜娘背上险些睡了过去，就叫喜娘把衣摆烧着了。
章姑娘低头看着烧坏的衣摆，皱眉道：“算了，拜堂就不用了，反正也没宾客，府里都是自己人，这些都省了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只是忽然又顿住脚步，扭头看向段夫人道：“夫君是昊夜苑，对吧？”
段夫人绷着脸，就要开口呵斥，被段秋叶一个眼神制住了，气得心肝都疼了。
章姑娘见两人没吭声，只觉得无趣，扭过脸便走了。
段秋叶好不容易把段夫人安抚住，出去的时候看见尚未离开的段春盈和言羽霖只觉得面上尴尬，连忙行礼道：“多有怠慢，还请两位多担待了。”
“无妨，都是一家子，段公子不必客气的。”言羽霖摆摆手，想着章家姑娘的彪悍，段秋叶以后是有的受了。
他眯了眯眼，突然开口道：“曾大家几日后有个小聚，邀请了在下，不若段公子也一并过去？”
听罢，段秋叶是满脸喜色，能够在曾大家面前露面，实在难得，哪里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他依旧矜持，迟疑道：“如此，会不会给姐夫添麻烦？”
一声姐夫，瞬间拉近了两人的关系，言羽霖挑眉，微微笑道：“段弟客气了，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我会派马车来接你。”
段秋叶连连应下，唇边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虽说娶了章家这个母夜叉，却能阴差阳错得到跟曾大家见一面的机会，倒也没吃亏。
想到曾大家对言羽霖多有推崇，有他介绍，段秋叶指不定能入了曾大家的眼。若是能拜在曾大家的门下，章家又算得了什么？
他暗暗捏紧了袖中的拳头，章家的姑娘能嘚瑟，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
等自己羽翼丰满，把章大人狠狠踩在脚下，到时候还不任由他来拿捏？
想到章姑娘刚才嚣张的面色，回头啜泣求饶的模样，段秋叶就不免笑了起来。
再厉害的丫头，到底是他的娘子，夜里还不是由着自己？
段秋叶送走言羽霖和段春盈两人，把三天后到曾府的事告知了段老爷。后者听了，也是满脸喜色，叮嘱道：“难得的机会，我儿要好好把握。若是能拜在曾大家的门下，那是再好不过了。再不济，即便是记名弟子，以后在官场也能风风光光的。”
曾大家桃李满天下，朝廷上的官员多多少少跟他有师徒关系，无论远近，只要抬出曾大家来，办事总是能顺利得多。
思及此，段老爷满意地摸了摸胡子，又叹息着拍了拍段秋叶的肩头：“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明白能屈能伸，这两年兴许要委屈些，却也是为了以后磨练得更加出色。”
“是，父亲。”段秋叶相信，他必然能得曾大家的青眼，叫今天敢笑话自己的人都另眼相看，不敢在背后多说一句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