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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偷听

年轻的帝国皇帝一身便服,悠闲地坐在圆杌上转着折扇,怎么看都像是个桀骜不拘的世家公子。

慕云锦取出一个小瓶子,拔了瓶塞,往矮榻上那个昏迷不知多久的青衫少年鼻子底下凑。强烈的味道使得那少年终于转醒,打了一个大喷嚏。

瑾倪握住纸扇,一脸玩味地看着那少年悠悠转醒。少年睁开眼睛见到两个陌生人,惊惶地翻身坐起。这里明亮又干净,空气里还有熏香的味道,但四面封闭,高窗栅门无不说明是所牢狱,少年知道了身处之地,仓惶地蜷缩成一团。

“咦?常人见到如此情境不是应该叫出声的吗?”瑾倪盯着那少年,话里全是调侃。

那少年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只是低头缩着,不言不语。

还真是把自己当哑巴了。瑾倪冷笑一下,起身,纸扇“啪”地一打,一副风流小公子的样子。扇面绘着山水风景,并有“灵州婺凉山”的小小题字。

“阿慎是吧?”她看着那少年,一脸无害的笑,“汤岐为你取此名,是要你时刻谨言慎行……不对,他让你一句话都不要说,扮作哑巴,是‘禁言慎行’才对。”

此话一出,那少年终有反应,抬头看了看风流“小公子”。他眼中噙泪,像极了备受委屈的小媳妇儿。再一看瑾倪手中的纸扇,发现竟是自己的,张了张嘴想要叫,可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你的真名叫什么?不会就叫汤慎吧?”

瑾倪也不急,撩着纸扇,慢悠悠地踱着步。

“给你问三个问题的机会,我如实回答。如果你一句话都不说,也可以,只是从此以后永远都不会有人跟你说一个字。”

这样的语言威胁竟然像千百支箭对准了自己的脑门和心脏,少年阿慎明显陷入惶恐和纠结,他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带刀武者,又看了看对着自己笑得无害的“小公子”,年岁不大,但说得话不似唬人。他额头上细汗密密,脸色和唇色发白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晕倒。

过了半晌,瑾倪见他还是不语,便打了个响指引他回神看着自己,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提醒他时间有限。

果然,在瑾倪伸出第二根手指后,他识时务了,大声问:“这是哪里?”

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他拿不住声音的高低,对自己的声音也很陌生。

“这里是大理寺。”

此话有如惊雷霹雳,震得阿慎险些从小榻上滚下去。

睁眼醒来,已是离家千里之外,竟然还是在大理寺!

阿慎还不是很明显的喉结因为吞咽口水而动了动,“陛下……要我做什么?”

接受能力还算不错,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是皇帝抓了他。

瑾倪邪魅一笑,道:“你父亲要陛下帮忙,总要拿出诚意的吧。”

阿慎不自觉地全身冷战,他哪会不知自己父亲的谋算,自己此时处境恰是说明皇帝已经堪破。

一刻不到的时间里,才仅仅几句话就阿慎如煎如熬烈火灼心,他干哑着嗓子,问了第三句话:“可否让我见陛下一面?”

瑾倪和善一笑,缓缓走向小榻,直直地朝阿慎递出了折扇。

阿慎虽然惶恐,又完全不明所以,呆滞地看了瑾倪许久,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折扇。

“你已经见到了。”

瑾倪说罢,转身就走。

阿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原来就是陛下,连滚带爬地从小榻上下去,跪在地上,连声大喊:“陛下!陛下!”

瑾倪很给面子地停下脚步,如下凡的神仙,所做却不是普渡和拯救,是让人破灭希望,“安心在这里待着。能不能回到荆江,就看你父亲汤岐怎么做怎么选了。”

**

慕云锦亲自送瑾倪出的大理寺。

虽然已知陛下不是第一次溜出宫,但国君的安危岂是可以儿戏的,慕云锦望了一眼衙门口,未见马车空空如也,便口气似清似逼:“公子这便回宫吧。”

“好。”

慕云锦一听她回答得这么痛快,反倒更不放心了,“要不我送公子到崇德门。”

瑾倪心中慌乱,早已是一万个拒绝,脸上却平静严肃,“堂堂大理寺少卿还嫌不够招眼啊。不麻烦啦。我家里还好多事要忙,要赶回去呢。”

听着一国之君说出这样接地气的话,慕云锦想笑又不敢笑。

瑾倪挥了挥手,“我回去啦。”说着,大步就往外走。

慕云锦也不能送,只得朝跟行得御前影卫做眼色,要他们护好陛下。

瑾倪心中的小算盘,在出宫前就打好了,难得出来一趟,怎么能就这样回去了呢!

亥时近二刻,瑾倪出现在盛乐坊侧门。

樊敬轩觉得脑袋疼。一见到瑾倪,急得快呕血。“今儿是怎么回事?”

陛下不是第一次溜出宫了,每次在宫外见到她,樊敬轩的脑袋就疼,心肌还要梗塞,他都有点担心自己年纪轻轻的被皇帝给吓死。

瑾倪一脸笑嘻嘻地拍了拍樊敬轩的背,觉得肉肉的手感不错,又拍了两下。“宫里烦闷,今日得空,来你这儿听听曲儿。”

樊敬轩倒是眉头一皱,“还以为你是和云小公子约好的呢。”得,今天是个好日子,陛下和云相公子都在盛乐坊,蓬荜从未如此生辉!

瑾倪一听,“嗯?云小公子也在?”意外!

此时,他们已经入了盛乐坊内,正巧台演附赠的曲目演奏完,掌声响起来,而后相识的人们隔窗互相敬酒敬茶,招呼之声此起彼伏。

樊敬轩嘿嘿一笑,“不止,苏倾之也在。”

“他也在?”一国之君有点心虚。

“嗯,他们两个在一个包间。”

这云相的小公子和一个被撤了职的二等参政有什么渊源?

不用瑾倪开口,樊敬轩就给她安排了苏倾之他们隔壁的房间。

盛乐坊的创建目的其一便是收集消息,各个包间看似密而不透,实则皆有暗格死角,每个包间的设计都有一个精巧的弧角拢声。当樊敬轩将墙上挂着的木雕画取下露出一个透着微光的孔洞时,瑾倪心虚不已,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偷听墙角。

不待瑾倪犹豫着这样是不是君子行为,那一边传来了声音——

“苏先生夺得会元的那篇文章,我读了许多遍,实在是喜爱至极。”

苏倾之正要脸上一红,突然又听云向宁道:“我准备参加今年秋闱,不知可否能向苏先生讨教学习?”

苏倾之感觉自己的脸被抽了一巴掌,热辣辣地疼。自己正是因为对陛下让世家子弟参加秋闱之事一时脑热进言才落得被撤御书房。

苏倾之不否认自己心中犯了别扭,冷讽道:“国子监的大学士们才名甚笃。”

云向宁摇摇头,“我不需要入国子监。三年前我在乡闱中了孝廉,可直接参考。”

苏倾之大吃一惊!堂堂右相公子居然参加乡闱?!

“右相同意?”无论如何,苏倾之都觉得不可能。

“我是偷偷去的。”云向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倾之糊涂了!他不明白堂堂右相公子为什么去参加乡闱?这……这万一考砸了,岂不是丢尽右相的脸面?

“我不明白。”苏倾之摇摇头,对自己的糊涂很诚实。他再次怀疑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右相的公子。

其实云向宁当时对自己的决定也很震惊,可现在想来,自己真的是做对了。“因为世家子弟做官太容易,多有诟病,而那些有才学的人很难走到陛下面前。我参加科举,只是想着响应陛下力推科举的号召。”

这席话,仿佛一道闪电将苏倾之击中,令他全身颤麻,久久不能平静。

苏倾之被撤出御书房一事的来龙去脉,云向宁已在二哥云清致那里听说,“陛下费尽苦心,让世家子弟参加秋闱,一旦世家子弟登得桂榜,势必成为新的风向。同是世家子弟,同是为官,自己的官职是靠家世得的,别人却是自己考取的,相较之下面上也无光。”

几案上红泥炉火正旺,壶内水沸冒着鱼眼,氤氲的水雾在二人之间蒸腾。

苏倾之正欲辩言,谁料云向宁已料他欲言何,继续道:“苏先生是想说恐有暗箱授官之事。”留了几个弹指的时间让苏倾之承认他所说的就是他所忧虑的,“苏先生,‘治国先治吏’这个道理,陛下十一岁的时候就明白了。”

苏倾之错愕不已。一墙之隔的瑾倪亦是惊愕失色。

“嘉胤帝祖问陛下治国首要为何,我父亲就在当场,亲耳听十一岁的郡主说出了一番惊世之言,我父亲每每提起,都是热泪盈眶。”

“你可知自陛下登基以来,斩贪官污吏、废庸官闲吏,共计多少人?近一千五百人。”

几句话,一字一句直钻苏倾之肺腑,听得他是手脚俱颤。

“那你又知否这近一千五百人中多少为官的世家子弟被贬职或撤官?三百五十余人。”

苏倾之愣在当场。若不是水雾缭绕,他也要被瞧见失态地热泪盈眶了。

瑾倪亦是震惊,这些事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可云向宁却记得如此清楚。

云玉衍让她迎云向宁为皇夫时,她心里是抗拒甚至是厌恶的。如果不是之前去探望生病的云玉衍,瑾倪都忘了联姻这回事。初次见到云向宁,她对他印象很好,赐了成泓馆行走;接着是约了三色园会面,本意是要让他为之后进宫有心理准备,可云向宁却给她惊喜,提了造纸一事;再后来是在赏花宴,云向宁和她提要参加秋闱的事……每一次,云向宁都给瑾倪新的惊喜。每一个惊喜,都深得瑾倪之心。

良久后,苏倾之一振衣袖,郑重无比地向云向宁深深一鞠,“多谢云公子,苏某受教!”

云向宁回了一礼,“不敢。”

苏倾之满心激荡,瑾倪亦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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