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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期

苏倾之醒了,在他那两进宅书房的桌案上。桌案上凌乱散落着一些写了字或是还没写字的纸张。

自陛下贬了官之后,这已经是第四天了。第二天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地起床要穿戴朝服,心里还想着哪些奏折要怎么写条陈,却发现找不到朝服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被贬待诏,满腔的热血瞬间成了一堆余烬,愣愣地杵了许久。

他将房门大敞,躺回床上,一双眼睛看向门外,看着天光渐亮,看着晨曦,看着正阳,看着日薄,看着一地月光。

他从来没发现原来一天的时间这么长。

他垂过泪,迷迷蒙蒙睡着了还做着梦,梦见宫人来宣旨,陛下说她是一时脑热,现在要他回御书房……他一睁开眼睛,又陷入了绝望。

他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不然会疯魔的。于是他想起自己还欠盛乐坊樊老板六首词。

他将满心的凄惶和热望都写进词里。

连着三天,他在书房写词,写写改改涂了好多张纸,饿了就进厨房随便煮一点粥应付一下。

苏倾之发现自己流了一滩口水,伸手去擦,却摸到一手胡茬。

他三天没洗澡了,一股馊臭味直扑鼻面。

走出书房已是夕阳西下,余晖斜照屋瓦。院内凄静,柚子树上花正凋落,默默洒了一地。

若不是此时处境,苏倾之倒是能品出清静无为的境界来。

呵。 苏倾之心中一记冷嘲,摇摇头,悠悠几步入了厨房起灶烧水。

**

朱雀大街灯火辉煌,仿若流金。朱雀大街临近康平大道的那一段路是津安都城最“好听”的一条街,乐坊、曲苑、琴铺皆是几步一楼,文人骚客最喜欢来这里了。

苏倾之骑着马,一路晃到盛乐坊。那金漆红字仿佛都在嘲笑他的落魄和寒酸。苏倾之正下马,突然听得空中有个声音传来:“是苏先生啊!”

苏倾之抬头一瞧,见二楼一窗上,一张肥圆的脸笑盈盈的,一双小眼睛见着金子似的,瞪得大了一倍。

苏倾之赶忙行礼,“樊老板。”

“来来来,苏先生来得真是太巧了。”听得出来樊敬轩真的很高兴,“苏先生快进来,我这就下去接您。”说着就溜头走了。

苏倾之实在受宠若惊,他被陛下撤出御书房已经是满城皆知,樊老板还如此热情,没有一丝看轻。

一名小厮给苏倾之牵了马,又一名小厮引着他进去。入了门,一眼就看见一个大大的招牌,上面写着:

晚春

词作 苏倾之

歌伶 婉清

苏倾之惊诧又激动,有种再次中榜的感觉。苏倾之虽然只来过盛乐坊一次,但关于这的传闻他可听得不少,来这儿投稿的文人众多,多到好似又一个科举考场,能上大牌招的必是妙曲绝词,只要这边一传唱,不到一个月在晔朝九邦的任何一座歌坊就都能听得到。

苏倾之还听闻,目前盛乐坊推荐最多的是乙悠子。

乙悠子是晔朝最神秘的文人墨客了。人们对他的认识仅在盛乐坊的唱曲中,意思就是,他仅在盛乐坊投稿。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也有人传他是一名女子。

正走神,樊敬轩已经来到身旁,“苏先生来得正好,先生词作大受喜爱,今日有台演,我为先生安排包间,先生不要推辞。”樊敬轩生怕苏倾之跑了似的,一边说一边握住他的手腕,带着就是走。

台演是指公演,就在一楼中间的圆台上,所有客人们在二楼各自包间的敞窗共同赏曲。只有红曲才有台演资格,因为点唱的人太多,歌伶唱不过来,所以便安排众听客一同赏曲。听客也是赚到,因为通常台演时,歌坊会附赠别的曲目答谢客家。

樊敬轩一路说着废话,说苏倾之瘦了憔悴了,要他多多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

安排的是最好的包间,正对一楼表演的圆台。

敞窗下有小榻,铺着软垫,放着小案,小案上香炉、茶具样样雅致。积台可坐三人,非常适合与好友小聚品茗赏曲。

“苏大人可用过晚膳了?”樊敬轩像个操心的老爹。现在已在包间内,无有外人,樊敬轩换了对苏倾之的称呼。

“已经用过了。”苏倾之在家里凑合吃了一碗今早煮的粥。

樊敬轩转头对着小厮小声交代了一番,小厮行了礼便出去了。

苏倾之从怀中取出了写好的词作,“苏某不日将要离京,这是先前所允剩下的词作,樊老板您看看,不满意的话,苏某即改。”

樊敬轩一听,盈盈的笑容微微收了一收,用胖胖的手拍了拍苏倾之的肩,“苏大人可要谨记陛下的话。”

苏倾之满是疑惑,不过樊敬轩一提陛下,他就忍不住地想:不知道陛下这几日可好? 他消息不通,这几日又一直霉在家中,朝中有什么事他都不知道。

樊敬轩接过了苏倾之手中的纸稿,看也没看就收入宽袖中。

苏倾之一惊,忙道:“樊老板不看看?”

樊敬轩哈哈一笑,做着手势请苏倾之在小榻软垫上坐下,“苏大人才名之甚,樊某留着慢慢品读,不可仓促浏览。”

苏倾之有些想笑,眼眶湿润。都这个时候了樊老板还拍自己马屁,从入门到现在,樊老板都没有一句轻贱和鄙视之语,令苏倾之感动和感激。

樊敬轩拿来了曲牌递给苏倾之,“今日附赠之曲,苏大人来定。”

苏倾之受宠若惊,不敢相信地问:“合适吗?”

樊敬轩大笑,“合适!太合适!”

苏倾之也不客套推拒,打开曲牌本认真地选了起来。

此时,一小厮敲了门,进来了,道:“见着云右相家小公子正进门来。”

苏倾之和樊敬轩齐齐看向小厮。云向宁?

苏倾之在赏花宴上见过云向宁,对他印象不错。他斯文有礼谦逊温雅,与别的世家公子很是不同。

樊敬轩很意外,这云小公子根本就不是会自己到歌坊玩乐的主。今日是怎么回事?

樊敬轩对苏倾之笑了一笑,颔首道:“苏大人,容樊某失陪。”

苏倾之心起一念,立即拦了樊敬轩:“樊老板!”

“苏大人何事?”

苏倾之这才发觉所念难以启齿,张嘴愣了大半天,最后不得不狠下心,“如若方便,可否请樊老板为苏某引见一下这云小公子?”

樊敬轩竟然爽快一笑,“好。樊某定当尽力。”

苏倾之赶忙起身,从积台上下来,对樊敬轩深躬一礼。

目送着樊敬轩出了房门,苏倾之一颗心扑通扑通跳。这云小公子是云右相之子,又很受陛下喜爱,如若能求得他为自己求情一句半语,留京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的。

**

云向宁有些意外,他只是想来听听苏倾之作词的曲,已经很谨慎低调了,居然会是樊老板亲自接待他。像他这么嫩手的,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下马车就被认出来了。

云向宁像做坏事被抓到的孩子,心惊胆颤地向樊敬轩行礼,“樊老板好。”

“云小公子也是慕名苏大人的词作?”

一被问这个,云向宁两眼就直放光,“是。我仅拜读过苏大人登桂榜摘会元的那篇文章,实在是喜爱不已。上次赏花宴没能向苏大人请教,实在是抱憾。”

樊敬轩眼睛一眯,心道甚巧,哈哈一笑,“难得云小公子能赏光来盛乐坊,樊某送云小公子一个惊喜可好?”

云向宁一听,错愕万分又激动不已,“您是说苏……”

——樊敬轩做了噤声的手势,云向宁立即抿了嘴不语,眼睛里闪着火一般的炙热。樊敬轩朝他点点头,“请跟樊某来。”

云向宁开心得都快飞起来了。苏倾之夺得会元的那篇文章他读了不下十遍,每每读心中都是热涌不止,又忍不住热泪盈眶,字里行间仿佛有千军万马,用字实在是精妙。

到了包间,苏倾之已经候着了,一见到跟着樊敬轩后头进来的云向宁,便是作揖行礼——这一刻,他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的。

云向宁见着苏倾之行礼,反应迅速地回了一礼。

直起身,抬起头,两人都是一愣。云向宁是激动那人果然是苏倾之,苏倾之是意外云相之子居然如此随和没有架子——他爹可是权倾朝野的右相啊!

樊敬轩仿佛看到两个互相倾慕的痴男怨女,觉得自己实在是多余又碍眼,恨不得立即滚蛋,理智告诉他还是要有礼节的,便为两人介绍道:“云小公子,这位是苏倾之苏大人。苏大人,这是云氏四公子云向宁。”

“见过苏大人。” “云公子好。”两人同时问候道。

樊敬轩职责已尽,可以走人了,“两位慢聊。”

“有劳樊老板。”两人又默契地一同向樊敬轩行礼,目送他出去。

阿泽将包间的门关上。

苏倾之先入为主,便招呼云向宁在小榻落座。大家公子落落大方,并不客套,只是看到几案上摆的肉、菜、饭、酒小小的意外了一下,“苏大人还未用晚膳?”

苏倾之连连摆手,“不要叫我苏大人,苏某已经被撤出御书房。”又尴尬一笑,“我已经在家中用过晚膳的,樊老板又热情款待。”

云向宁见饭菜都未动,而自己又来到包间,想来苏倾之是不会好意思动筷了,便笑笑道:“不嫌弃的话,我陪苏……苏先生吃一些吧。”

苏倾之感觉自己的心被猛捶了一拳。

这真的是右相的公子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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