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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雪行人

2018年,1月。

安徽,芜湖。

当闫寻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已过去整整7年。

火车在晌午时分进站。不巧的是,他正赶上这座城市遭受暴雪侵袭的前夕。天空中飘着湿漉漉雪花,进出火车站的人群熙熙攘攘,他们或是撑开,或是收起手里的伞。

闫寻没有伞,他甚至也没有什么行李,随身只有一个背包,里面是一些日用品和衣物。他默默地从人群中穿过,走出了站口。

雪花立刻飘落在他的头发上,落在他单薄的皮夹克上。风一吹,又染上了眉头,冰凉的雪花落在他脸颊上,被一阵滚烫的热泪融化。

”我终于回来了。”

尽管只有孤独陪他走进这座城,可他仍然忍不住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在过去两千多个日夜里,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着,自己会如何回到这里,该怎样面对故人,他们会表现得惊喜?抑或失望?还是平淡的乃至漠然?

可无论如何,他坚信自己是一定会回到这里的,回到这块作别已久的故土。

他知道答案,因为无数次魂牵梦绕的羁绊都意味着,无论结局如何,这里仍旧是他的神驰以往,心之所向。

七年了,时光总是那么匆匆。别说物是人非了,就连城市早也已改换面貌。闫寻抬起头凝望着这座城市,它崭新而美丽,熟悉却又陌生。从前那一湾青弋边的小城,四季里的梧桐光影,都作了时光里的绘卷。

七年说起来很短,如同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七年也很长,有时候,就像漫漫望不到尽头的长夜。

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终究只是一个过程,它没法赋予所有人他们想要的一切。当然,不包含失望。我是说,如果你总是无所作为,仅仅只是浑浑噩噩的消极过活的话。

但愿有人知道,他是多么想成为盖茨比那样的人,做一个横空出世的人物。在一个烟火绚烂的夏夜,杯酌换盏的盛大宴会里,再次与相爱之人重逢。他们明明拥有同样的执念,却无法编织相似的轨迹,这就是现实。

在他的心里,终归是有些许期待着的。也许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会迫不及待的想在这里见到他。不论他是否贫穷、落魄、一无所获。

可是在他又只能对自己说声抱歉,对不起,算了,算了。这些全是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此刻,他用一种特殊的仪式回归,这种感觉很熟悉,这是一种来自老朋友陈牧式的简单和浪漫他同这座城市一样淋着雪。他身在此境,感同身受着。不是么?

闫寻没有叫出租车,也没有乘坐公交。他就是沿着人行道走着,他甚至是没有方向的走着。他与那些伞下的陌生面孔擦身而过,一如既往的。

难道是想找寻某种熟悉的感觉吗?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

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走了有多远,一个钟头?或是两个钟头?直到脸颊和双手冻得完全麻木,双脚也感觉不再属于自己,他抬起头,怔怔失语。良久,良久,又轻松地笑了,你看,这里倒还一点都没变。

他站在覆着雪的公交站牌下,这是他和陈牧第一次来报到时下车的地方。他曾开玩笑说芜湖的司机都是秋名山驾校毕业的。马路对面,依然是那所百年一中。校门口的石狮凛凛立在雪中,山上的常青树夸张地留着大片的墨色的叶子,有穿着冬季校服的学生撑着伞从校门口鱼贯而出,他们青春正好。

那些下雪的日子,闫寻记忆里有关于两个人的片段。

一个是关于他父亲的。小时候,他们家是一间小院子,里面只有三间爷爷留下的青瓦平房。在镇子那条街道上,这算是落魄的家庭。因为其余居民他们大部分都住着陈牧家那种很洋气的二层楼,或者三层,四层,五层的也有。每逢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小伙伴们都在雪地里欢快地玩耍啊,大人们也不管。唯独他的父亲却总在发愁,甚至咒骂着。以前闫寻为此恨死父亲了,认为他就是一个反人类的坏人,直到他稍稍大了些才明白,父亲是怕雪太大,压塌了房子。所以,那个男人在雪后用长长的竹竿除雪的身影,成了他毕生难忘的梦魇。是的,梦魇,他不愿意想起,尽管他完全懂了,也理解了那种无奈。

另外一个片段就是关于他的那个韩国同桌阿朴了。记得高一那年冬天,有阵子下了很大的雪,当时整个校园都被被皑皑白雪覆满了。学校广播通知下午放学后组织全校师生清理操场上和路面的积雪,可是真当干起活来,没几个人是认真除雪的。从小孩子成长为大孩子,并没有令他们失去对雪的天然喜爱。当第一颗雪球飞起来,操场很快就沦为近千人混战的打雪仗战场。他记得嘈杂的人声和欢笑,记得朴和平激动地在他的身边又呼又喊。

一直持续到傍晚,雪也没除干净,天空又下起了细小的冰珠。大家陆陆续续收回扫帚簸箕,回食堂吃饭。场地上终归还是留下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裸路,和路边几十座造型奇特的雪人。

闫寻掏出大板砖老板山寨机,想给阿朴拍张照。韩国人好像对镜头有着天生的敏感?她选了被白雪覆满长顶的圣雅阁做为背景,朝镜头探了半个身子,右手拇指与食指交叠,迅速比了个爱心,然后对着闫寻莞尔一笑。夜幕中的小冰珠打在她的彩虹伞上面,全都噼里啪啦弹开了去,落进微醺的路灯影里。大大的针织围脖挂满了她的前胸,显得她吃胖了很多,特别可爱。

“咔嚓”一声,闫寻按下快门,捕捉到她最美的微笑。后来他把这张照片洗出来一看,天空中的冰珠曝光出来成了细细的线,像倾斜的流星。而她的笑容,自然而然,成了整片星空的主题。

兴许她自己早都忘了吧!

遗忘很正常的一件事,它就和个体生命的消亡是一样的,是一种正常的、不可逆的结果。有时候,闫寻也会埋怨自己,为什么同是下雪天,就没留一些完整的记忆,是关于陈牧的。明明是那么要好的朋友,闫寻时常也想多记起他来……

闫寻突然发现遗忘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人这一生当中,还有什么会比丢失回忆更可怕的事了呢?

他曾在独自漫长的黑夜里等待天明,像个野兽那样张开嘴,发出喑哑的呼喊。他不想忘却,他拒绝遗忘,因为他还没有太多的心愿没有了结。

不甘心,不甘心。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至今仍然没有能力去了结。他回来了,可依然一无所有,像一个东墙南墙撞了七年,只留下一头包的小丑。

那一晚,闫寻住在学校旁的一间快捷宾馆,他的房间在12楼,把窗户上的雾气擦干,就能清晰的俯瞰雪中的圣雅阁。它依旧是那么的坚实而美丽,在雪中是如此的圣洁、典雅。

闫寻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看一次,再一次见到这皑皑的白雪覆满圣雅阁玄黑色长顶的样子。他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张夹着的照片。这张照片的主人如今应该在韩国吧。其实她至今也不知道,这张照片,闫寻洗了两份。一张送给她,另一张他悄悄的留下了。

不思量,自难忘。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雪越下越大,他在沉默的灯光下看了那照片许久。尽管时隔多年,她那快乐而又美好的微笑,又再一次给了他勇气和力量。

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变化;人与人之间的连线,脆弱而又繁杂。一不小心,就会沉入两不相见的人海。

所以,别再等什么“准备好了”再去面对,别再等什么“有能力了”再去解决。若有亏欠,为何要等它演变成拖欠?若是喜欢,为何总要等到错身而过的时候再去追悔?

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就让自己变得坚决勇敢,给自己直面人生的勇气。别再无谓地祈求年月,它不会给你想要的。单纯的时间无论是对于过程还是结果而言,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真正对人生起着决定性因素的,是经历和选择。

可惜闫寻花了很多年,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一夜无梦。

暴雪过后,城市变成了雪国。很少能见到私家车在路上行驶了。公交车的车轮上轮着粗实的防滑链,车上的乘客再一个个频繁的刹车中也显得紧张得很,抓紧了扶手,还动了几步多余的碎步,最终保持平衡。

闫寻在给一个老人让了座位之后,站起身来,他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的皮衣。

老人拍拍他的手,轻声地问道:“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小伙子。”

熟悉的乡音。

闫寻微笑着摇摇头,说:“不冷,身体好着呢!”他平静地望着窗外,眼镜的镜片上折射着一抹干净、纯白的雪色。

车子往城北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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