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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憔悴支离为忆君

玄烨的病终于在夏末秋凉中有了起色,不再偶发高热,人亦清醒了许多,只是那面上斑疹未愈,仍需以药汁拭面。皇帝宿于乾清宫多日,方于九月二十八日亲至景仁宫。景仁门处的内监见得皇帝,方欲唱驾,却见皇帝神色憔悴,不耐地摆一摆手,大步流星地进了丹阳殿。

他打了帘子进去,却见康妃端着一碗莲子百合粥,仔细吹凉了,方一口一口喂给玄烨。康妃原是纤浓合度的女子,如今那脊背消瘦,脸颊凹陷,皇帝已许久未见康妃,不免生了几分动容,忙举步上前道:“让朕来喂。”康妃唬了一跳,忙屈膝行礼,却被皇帝一把扶起:“爱妃近日辛苦了,不必行礼,快坐下罢。

康妃久未见驾,只觉皇帝精神不足,下巴发青,渐生沧桑之态,连那深不可测的眼眸亦黯淡了几分,心下亦不由发酸,低低垂泪道:“臣妾不及皇上辛苦。”

玄烨的额头和小手都包着层层纱布,皇帝方欲开口,却听得他开心地唤了声“皇阿玛”,忙一把搂过他抱在怀中,又接过康妃手中的黄玉雕镂南瓜碗,疼惜地喂完了玄烨。他望着康妃日渐消瘦的脸颊和玄烨依旧苍白的小脸,不禁自心底翻涌起最深的怜惜之情。

皇帝久久凝视着康妃髻中的一只青玉蝴蝶,她双颊生晕,忙抚了自己憔悴的容颜,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这幅陋容,真是羞见君王了。”

皇帝兀自浅笑着,那笑容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都什么时候了,还拘那些个礼。近日番邦动荡,再加上……端敬皇后大丧,朕一直不得空。前日听江太医说起,玄烨的病已好了大半,朕开心之下便厚赏了太医院上下。”

康妃何等聪慧,只低头温顺笑着,娇弱的容颜仿佛半开的一朵水莲花,道:“烨儿能康复,许太医与萧太医功不可没,只是……害烨儿的人还在冷宫之中,臣妾很是担心……”

福临爱抚着玄烨柔软的发辫,似是叹了一口气:“朕本也想赐陈氏一死,只是五阿哥年幼,他的颜面朕不能不顾,何况……她说的对,这宫里杀戮太多,既然烨儿如今无碍,得饶人处便且饶人罢。”

那东暖阁内安息香四散,却隐隐含着一丝非兰非麝的幽幽花香,闻得久了,只觉格外熟悉。康妃从未听得皇帝提过青月,不觉心下生奇,又隐隐察觉他话中的动容,方小心翼翼试探道:“陈氏伏罪,静妃妹妹功不可没,若不是她,皇上与臣妾只怕都要被陈氏蒙在鼓里了。”

皇帝听罢,只是淡淡笑着,那浅浅一缕晨光映在他面上,只觉渺渺如云,却不悲不喜,无一丝殊色变化。康妃心知皇帝城府极深,却将心一横,柔声道:“静妃心慈,玄烨病了数月,她几乎每日都来照看玄烨,臣妾瞧着,静妃妹妹近来十分憔悴,人也愈发瘦了。”

玄烨虽不过六岁,却是十分乖巧偏过头来,撒娇道:“额娘,儿臣想去看一看静姑姑。”

皇帝不顾他面上斑疹可怖,只伸手抱了他,安慰道:“烨儿乖,等烨儿病好了,皇阿玛陪你一起去永寿宫可好?”

康妃抚了抚玄烨的额头:“静姑姑近来身子也不大好,烨儿莫要叨扰她。”又回首温柔对福临道:“皇上可要去看一看静妃妹妹?”见得皇帝不置可否,那心下亦是慌乱,不由长叹一声,含了几分哀戚道:“这可怎么是好呢,本就那样瘦弱的人了。”

皇帝眉心一蹙,竟是极力自持的神色,那双拳紧紧攥着,隐隐见得关节处微微泛白,良久,只恍若无意道:“朕今夜便去看她罢。”

康妃心头一震,忙压制住那无边的喜悦,面上依旧维持着一个宫妃该有的矜持与温婉,起身盈盈拜倒:“皇上仁慈,臣妾代六宫姐妹谢过皇上恩泽。”

皇帝略一沉吟,又唤了吴良辅道:“晚膳时分将至,吩咐御厨房,炖一锅山参野鸡汤,送到永寿宫去。”

吴良辅心下虽大吃一惊,但到底是御前伺候多年,忙压了那诧异之色,只垂首低低应了,方迈过那门槛,便听得皇帝又叫住他:“等一等——别说是朕的旨意。”

夏末时分,那长乐殿外的合欢已开了一树,那一抔轻粉素白,仿佛天边柔和的云朵,清风拂过,便和着余香漱漱落下。青月坐在那树下的藤木秋千上,静静地读一阕宋词。

其木格上前福了一福,道:“格格,御膳房传了一锅山参野鸡汤,格格可是要现在用晚膳?”

青月醉心诗词,亦未生疑,只随口应道:“天色尚早,吩咐了小厨房炖在锅上,迟些再用罢。”

天色渐次暗下去,紫禁城的一角浸在那流光溢彩之中,站在永寿宫的庭院里,可以看见大片紫色和绯色的火烧云染上金色的琉璃瓦,那飞檐画栋,鳞次栉比,仿佛盛世华章里一幅连绵河山图。

青月看得久了,那思绪翩跹仿佛二月里的纸鸢,飞得极高远,仿佛是在年少的岁月里,也曾和他执手相看,坐在那坤宁宫的朱色的廊柱下,彼时庭院深深,霞光万丈,是那样美好的年岁,却如流光,轻易把人抛。

青月微微一摇头,生生迫住自己,不再念,不再想。

那申末时分,天色已然黑了,偌大一张松鹤延年红木圆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江南小菜,永寿宫设有小厨房,从前坤宁宫内的厨子也皆被福临调来了永寿宫。青月不过瞥了那菜色一眼,便道:“今日小厨房做得确好。”又吩咐其木格道:“叫小安子他们进来,一起用晚膳罢。”

久居永寿宫,青月待下人愈发随和,每每传了小厨房的膳食,皆是众人围桌而坐,一同用膳。

其木格替青月满盛了一碗鸡汤,青月取了青玉柄金羹匙轻轻搅着醇金色的鸡汤,却只觉恹恹的没有胃口。其木格见她如此,忙劝道:“格格,多多少少用一些罢,自从三阿哥出了事,格格就没认真用过一次膳,我看着都心疼。”安德广亦道:“如今三阿哥已经无碍了,主子也好放宽心了。何况这山参野鸡汤足足炖了两个时辰,主子就当体谅那些厨子们,多少吃一些罢。”

青月莞尔一笑,那双颊边酒窝盈盈,却因着连日来的消瘦而清减了几分,反倒显得一双皎若秋水的明眸愈发大了。“就为着你们这份贴心,我也得喝完了它。”说罢便舀了浅浅一勺,仔细吹凉了,轻嗅了一番,道:“的确很香。”方才饮入口中。

她原是眉不画而自生翠的女子,黛眉入鬓,悠扬灵动,那眉心却陡然一震,似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般,其木格骇得面色煞白,只见得殷红的血珠自她唇角淌下,滴在那宝蓝色的锦缎桌布上,蜿蜒成小小一条鲜红的河流。

其木格失声唤道:“格格——”

只听得青月微弱的声音喃喃道:“信石……”

那夜色清泠里,福临未携侍从,只独自一人逡巡在永寿宫的门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转首离去。那转身之际,永寿宫的红木大门已被人仓皇推开,却是其木格鬓发散乱,疾奔而出,福临急忙上前,拦住了紧随其后的小宫女云琅。

云琅神色惊惶,眼中含泪,见是皇帝玉山巍峨立于眼前,早已顾不得行礼,只抓着他的袍袖道:“皇上,娘娘中毒了!”

福临大惊失色,一把拽着云琅,向长乐殿疾奔而去。

青月一头乌发披散在绣缎软枕上,衬得一张芙蓉秀脸如羊脂白玉一般,却已没了生气。那纤柔的嘴角犹带殷红血渍,黛眉痛苦地皱着,自昏迷之中偶然发出一两声*。

福临见她全无了平日里的优雅与自信,只存着痛苦与挣扎,忙伸手抚在她纤细洁白的指上,却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琅立于床沿,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哭。福临不禁颤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怎么回事?”

安德广到底镇定些,忙跪下重重磕了个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用银针试探过娘娘所食之物,发现那碗山参野鸡汤中含有砒霜。”

云琅方回过神来,悲泣道:“皇上,那鸡汤是御膳房传来的,并非永寿宫的小厨房所制,求皇上查清究竟是何人所为,为娘娘讨回公道!”

福临撑不住一掌扶在雕花梨木大床的沿上,面色顿时苍白如纸:“那山参野鸡汤……是朕吩咐御厨房做了送来的……可朕没有……”他仰头喊道:“为什么?究竟是谁,谁要害她!”

不过片刻,其木格已然领了当值的江清尧回来,替青月细细诊了脉,忙以银针封了她的大穴,又吩咐小宫女抓药熬制。江清尧在皇帝与其木格的协助下,将一大壶浓色的药汤灌入青月口中。

那秋风微凉里,他竟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已顾不上御前失仪,忙以袖拭去额头鬓边的冷汗,躬身道:“静妃娘娘中毒颇深,所幸娘娘服食砒霜不多,微臣已将解毒的药汤给娘娘灌下,但能否转圜过来,还要看娘娘的意志是否坚强。”

长夜未央,玉壶光转,夜阑人静之时,唯余红烛点点,沉香轻扬。偌大的花梨木凤穿牡丹雕床上,明红锦被,织绣鸳鸯,他终于伸手拥她入怀,听着她睡梦中的细语呢喃。

子夜时分,她自夜色徜徉中醒来,轻轻睁开双眸,一双瞳仁犹如寒星璀璨,那样的深邃的眼眸里,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深不可测的瞳孔,仿佛身临梦境一般,一如初见之日。那鸦翅般的睫毛翻飞着,隐隐有晶莹的泪珠落下:“九郎——”

他静静凝视着她清冷如秋水的面容,紧握住她洁白细腻的柔荑,温柔道:“我在这里。”

夜色里极安静,只听得见铜漏滴落的声音。那满殿的通臂红烛盈盈燃烧,垂下红蜡如泪,那浅湖蓝的鲛绡、天水碧的帷帐、莹白的珍珠锦帘,皆静静委落在地,生了潋滟柔和的光泽,直如一波春水般荡漾。

她的呼吸柔和而平稳,带着清浅一湾的笑意,那双颊生靥,明眸含笑,隔了这样多年,她终于能再度拥有他怀中的温度。

原来生死之际,终究还是害怕,昨日一别,恐成阴阳相隔。今日一见,方握了你宽厚温柔的手,便不舍得再松开一分一毫。

福临,我多想拥抱你,只可惜时光之里山南水北,你我之间人来人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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