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蒂诺觉得失望，向奥雷里奥问道：“有人这类的书感兴趣，也很正常吧？古代的大英雄，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吧？”他搜肠刮肚，才找出这个理由，却被奥雷里奥立刻否定。
“对年轻人来说，确实不算异常。”奥雷里奥压低声音，虽然阅览室里并无其余的读者。“别忘了，常来这里的人，多半是长者们。虽然教授的头衔，会由老师传给学生，但英年早逝的人并不多……”他想到这里，心口泛起一阵酸楚。他轻咳一声，压制住心酸，继续说道：“成为教授的年纪，往往超过三十岁。三十岁，早过了崇拜英雄的年纪。”
“那……”瓦伦蒂诺张开嘴，却说不出几个字来。
“而科尔尼利乌斯，他的笔记早被人研究透了，也少有专攻史学的人前来。”奥雷里奥又补上一句，随后快步走过每排书架，目光在书架上扫视，再回到瓦伦蒂诺身边时，说道：“我确认过，全都没了。我想……那些书该有十余部。如果没有预谋，应该没人这么大胆，一次夹带十几本书。”
“这么胆大妄为，会是谁？”瓦伦蒂诺问道。他其实明知故问，心里早就有了怀疑的对象。不等奥雷里奥答复，他自己倒先说出：“是卢西亚诺？他也……难道在这之前，他也找过院长？”
“也许。”奥雷里奥答道。他倚着书架，右手抚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垂向地面，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我开始怀疑……”他顿了顿，心想自己不必瞒着瓦伦蒂诺，才继续说道：“我怀疑院长。”
若是往常，他的朋友会笑着说他疑神疑鬼。可这一次，瓦伦蒂诺却点着头，应和道：“我也怀疑。我不懂魔法，但是一看他的本事，就知道他是个高手。他不愿意出手，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只是……院长和你家族的一员，我就不敢多想了。”
奥雷里奥一耸肩：“你下次可以直说，我可不管他的身份。”
瓦伦蒂诺笑着回答：“我这次记住了。”
奥雷里奥回了一句“很好”，又将话题拉回：“院长在卢西亚诺的谋反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你觉得如何？”
“你问我……”瓦伦蒂诺摇头，“我可说不清楚。你不会没有想法吧？”
“可大可小。”奥雷里奥说道，“他的作用。”
“具体说说。”
“往小了说，他只是不作为。原因很难确定，也许是不想牵涉进政治斗争。”奥雷里奥说道，“这未免太过短视了。卢西亚诺造反一定会被镇压，只是他何时被挫败，被何人挫败尚有些悬念。”
“是啊！他再厉害，能以一敌百吗？”
“对学院来说，这两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才是关键所在。”奥雷里奥说道，“假如击败他的是学院里的某人，那么情况还算有利。如若不然，院长必将会被问责。我不知道……那个位置他是不是坐得无聊了。但是，这不光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学院出了个叛徒’，这种话传开后，我们的名声受损，日后……处境也会变糟，几乎可以预见，元老院会减少给我们的拨款。”
瓦伦蒂诺摸向后颈，苦涩地笑着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大半没想到。我还是太年轻了，根本就不懂这些。也许……院长也是潜心学术，对政治没什么认识。我们还是回去见他，再劝一劝？”
他向奥雷里奥提出建议，朋友却并不同意。“不要低估活了一百多年的老人。”奥雷里奥说道，“他一定和长老派的人一样，长于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以为他幼稚，那才是幼稚。至少还可以排除一种可能性，他不会支持卢西亚诺谋反。”
“那他……到底是什么立场？你说他不支持卢西亚诺，也没有打算旁观，他还能怎么样？”瓦伦蒂诺又问。朋友似乎否定了所有可能，令他更加疑惑。
“我可没说他不支持卢西亚诺。”
“你可把我绕晕了！”瓦伦蒂诺抗议道。
“他不支持卢西亚诺造反，却在另外的方面，给了卢西亚诺帮助。”奥雷里奥说道，“他在两头下注。”
“两头下注？”瓦伦蒂诺越来越不解，“你别总是卖关子、用比喻，很吊人胃口！”
“一边是我，一边是卢西亚诺。”奥雷里奥说道，“他把科尔尼利乌斯的事情，告诉了我们两个。”
“因为你们的老师，德?列托先生，曾经……进去过。”瓦伦蒂诺说道，“虽然失败了。院长就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是这样吗？”他恍然大悟，声音也越提越高：“他这是为了……”
这时，门前那女人咳了声。奥雷里奥知道她的意思，每当她觉得阅览室内有些纷乱时，就会用力咳嗽一声，这样就不必站起身，放下她挚爱的小镜子。“小点声，我知道你知道了。”奥雷里奥对朋友耳语。
“他完全是为了学术？有这种必要吗？”
“也不难理解。仅几十年来，魔法理论进步很缓慢。人们在德?列托先生身上寄予厚望，但是……”奥雷里奥又觉得心痛，强忍着继续说下去，“但他们的希望没来及得到回报。院长目睹了这么多年的低迷，不可能没有想法。卢西亚诺也是天才，或许不逊于老师，院长因此器重他、放纵他。而且……他们还有相似的遭遇。”
“话虽如此，未免太不负责！”瓦伦蒂诺小声斥责，“难道要用成百上千的人来陪葬吗！我们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们了吗？”他轻叹一声：“刚刚，你要是能成功，那该多好！”
奥雷里奥表情凝重，说道：“我不是天才，我的天赋再平庸不过。”
“那可怎么办？学院里还有没有，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瓦伦蒂诺追问。
奥雷里奥并不作答，反倒话锋一转：“不过，老师更认可的却是我，而不是他。也是时候了，该证明我比他更出色。什么也没有变，我们的目标仍是一样的。我要‘拆毁墙壁’，抢在卢西亚诺之前，进入那个世界。我没有天分，但我有……”
说罢，他将手按在瓦伦蒂诺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