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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天启大帝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皇帝冷冷的盯着磕头求饶,口称死罪的李如柏,口中不咸不淡的问道:“李将军为朕编练新军日夜操劳,何罪之有?”

李如柏汗如雨下,期期艾艾地答道:“末将...末将惶恐,不敢说!”

皇帝道:“你连庄田侵占草场、马场这种土地兼并的要害事都敢直言不讳,还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这军中将校士卒虐待马匹的内情,比士绅权贵们侵占马场的土地更加耸人听闻?”

李如柏只一味的磕头,不再言语,看那模样像是被吓的不清。

可皇帝却不信李如柏真的惧怕了,否则也不会在折子里点出这一弊病。

皇帝斟满一杯酒水,起身将李如柏扶起,皇帝说道:“酒可装胆,朕给你这个胆气,将军敢说了吗?”

李如柏结果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拍了通马匹后,才缓缓道来:“君父,不是末将窝囊,实在是这一弊病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在作祟,末将本就是待罪之身,在京师出了君父的信重并无根基可以依仗,所以就生怕他们会因此对付、陷害末将。”

皇帝忙问道:“什么势力?”

李如柏沉吟良久后,答道:“这件事需从隆庆朝的【俺答封贡】谈起,当事时,北虏鞑子俺答汗背弃人伦,抢夺儿子的妻子为妾,又拿孙子的妻子补偿给儿子。而这个俺答汗的孙子就是把汉娜吉,与首领祖父有了夺妻之恨后,把汉娜吉便叩关请降。当朝秉政的乃是高拱与张居正,而宣大一代的军事主官则是王崇古与方逢时。在四位重臣的操盘下,则有了著名的【俺答封贡】,从此西北诸边战乱日熄,边患绥靖,军民尽颂吾皇之仁德。”

“为了怀柔把汉娜吉,王崇古、方逢时两人设计了一整套【马市】、【互市】的体系,简而言之就是双方不再打仗了,可是北边的鞑子蛮夷也,不事生产,不事劳作,不打仗劫掠,吃喝用度都很紧俏。基于此,国朝在九边诸镇开设【马市】,用丝绸、药材、茶盐、瓷器乃至锅碗瓢盆同鞑子们以货易货,换取鞑子们的牧马。两边搞起了贸易,战争被扼杀于萌芽状态。鞑子们也怕死啊,既然可以不拼命就获得国朝精美的丝绸、瓷器,救命的药材、茶盐以及精良好用的锅碗瓢盆,谁还会傻傻的弯弓射箭,舍命攻打长城一代的国朝防线呢?由是边防不设而大固,此皆高拱、张居正、王崇古、方逢时四位重臣之德才也。”

皇帝点了点头,这个他倒是丝毫不怀疑,草原人若是生活过得去,又有谁会选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没事儿就拿自个儿脑袋撞大明朝的城墙?

贸易生,则战事息;贸易息,则战事生,此恒古之理也。

中美双方若非有着密切的经贸往来,有着庞大的共同商业利益,恐怕两国早闹崩了,即便不开战,也会跟美俄关系似的,处于制裁与反制裁的战争边缘。

李如柏拿【俺答封贡】旧事重提,倒是提醒了皇帝,日后战败蒙古、女真以后,这贸易是一定要搞起来的,商贸不枉来,三方民心怎么亲近?民心不亲近,士气互相怨恨,还怎么民族融合?不民族融合,则天天打仗折腾,这谁受得了?

嗯,硬实力要有,软实力更不可或缺!

还是邓说得透彻啊,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全都要!

李如柏斟酌着语句,再次说道:“鞑子的马虽好,可架不住他们年年朝贡啊。尝到【马市】、【互市】甜头的鞑子几乎年年赶着马群售卖,九边军镇才多少人?那里消化得了数目如此众多的马匹?可是不买吧,鞑子们就嚷嚷着要叩关开战。当然咱们大明丝毫不怵!可是能和和气气的做买卖,过日子不胜过打仗千百倍?一旦开战索非钱粮,所非农时农事,皆是够马之资的数倍乃至十数倍。故而上至朝堂衮衮诸公,下之九边将校士卒多不愿轻启战端。可是买的马多了,不止边军军营里装不下,就连九边的马场也撑不住了。每年多养这么些马匹,得消耗多少钱粮、人员?”

“基于这个难题,王崇古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认为边镇原本和蒙古人打仗,所用马匹都是内地‘征俵’而来,质次价高,只能解决有无问题。现在蒙古人已经和我们议和了,换回来的‘市马’已经能够满足需要,价钱也不贵,内地就别再送马过来了。非但内地不需要再往九边运马,九边还应该转手变卖从鞑子那儿互市来的马匹,狠狠赚他一笔银子,以作来年更新马匹的‘市本’。君父,这个王崇古王大人简直是个天才啊,什么叫空手套白狼?这就叫空手套白狼啊!蒙古马可比内地饲养的马好多了!那价钱自然也蹭蹭蹭地往上涨,售往内地,转手一卖,那赚的银子可是能翻上好几番的啊,这笔银子运作好了,别说用来更新‘市本’,就是将整个鞑子买下来也足够了。打个比方说,从隆庆四年【俺答封贡】开始,这个所谓的‘市本’每年盈利三四成,这个还是最低的估算,到了现如今泰昌元年,有五十来年了,这笔银子怎么说也有个七八千万两,这个也是最低的估算!可实际上,从隆庆年起算,这【俺答封贡】就从来没有给大明朝带来过实实在在的好处,反而增加的朝廷的负担,每年都要新增一笔购买马匹、养马匹的税银。逢着灾荒年,朝廷财政紧张,马市就会作罢,马

市停止,鞑子们就吹奏号角,寇边犯边,而又值灾荒年,朝廷财税紧张,入不敷出,赈济灾民尚且不足,那里还有余钱抵御北虏鞑子?由是边关情况一年不如一年,每况日下……”

皇帝跳跳眉头,问道:“照你这么说,【俺答封贡】每年朝廷可以因为转卖马市所获之蒙古马获利颇丰,可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症结何在?”

李如柏吞咽了口唾沫,终于步入了正题,他说道:“上至朝廷秉政诸公,下至贩夫走卒,上路商贩,内至藩王勋贵,外至边军将校,马市之利,皆被他们侵吞了去。”

皇帝点点头,这可真是张密不透风、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怪不得李如柏如此慎重。

“君父,末将斗胆奏事:朝廷转卖马市之马,历来最惹朝野非议。清流们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富有四海,圣明君主又怎可与民争利?所以对王崇古一派转卖马市之马的提议多有抨击。若是大量蒙古马经由朝廷之手流入内地市场,势必会大肆抢夺内地马贩子们的既得市场份额,争夺他们的钱袋子里的银钱,所以王崇古的这个提议很快便被清流们攻讦,不了了之。可实际上,这些人大都收受了马贩子们的贿赂或者他们自身的家族就涉及贩马牟利的生意,抑或是被其余朝野利益集团像威胁,总之,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已经因为贩马牟利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他们天然的反对一切有关马政的革新!”

“除了朝廷里清流们的弹劾攻讦,坊间的的马贩子们也积极运作,雇佣秀才、说书人,大肆鼓吹一种可怕的言论……”

“什么言论?”

李如柏道:“他们扁了一个绘声绘色地谎言——蒙古人的马一生下来,马主人就会对马匹进行精挑细选,好马留给自己用,劣马贩售给大明。而蒙古人筛选的法子就是:把小马驹留在山下,把母马系在山顶。如果小马驹能够从山下一跃而上跳到母马身边,就是好马!留着自用;一下跳到半山腰然后溜达上去找妈的马,肉马。杀了吃肉。懦弱而不敢往上跳的,卖给大明。”

皇帝乐了,这不是后世天朝网络上的一些无脑段子中的经典情节吗?有段时间网络上吹捧日货,然后就有一帮傻逼跳出来日本人其心可诛,良心大大的坏,他们把最好的日本货出口欧美,次一等的日本人自用,最差的才出口到中国。

这不是扯淡吗?

有趣的是还有一群比散播谣言者更傻逼的人人云亦云,还就真的信了。

有关贸易,自然是那边出价更高,就把东西售卖到何地,高质量的日本货欧美人消费的起,日本人消费得起,他们卖,在中国若是同样有市场,他们自然也会卖,根本不存在好质量的卖给欧美,次一等的他们自己留着用,而单单将劣质品贩卖给中国的奇葩事。

中国人除了少数无药可救的傻逼外,都鬼精鬼精的,中国商人更是如此,日本人若是将劣质品买过来,中国商人也不会买不是?

有了后世这层经验的皇帝听了李如柏的奏事后深信不疑。

皇帝问道:“不会有很多人信这个吧?”

李如柏道:“从万历年以降,‘胡马不堪用’已成朝野共识。事以九边虽然年年购买蒙古马,可九边将士骑乘的却是从内地‘征俵’‘购买’来的马贩子养的‘内地马’。而蒙古马不是被虐待致死,以减少草场、马场的饲养压力,就是被将校权贵们贪墨,由他们转卖内地,中饱私囊!”

“嘭”

皇帝将手中的粥碗重重的砸落在地,他愤怒的叫骂道:“混账东西!混账东西!大明就是这么被这些黑心的官员、将领跟商人掏空的!自毁长城啊,自毁长城!大明要是没了,他们也统统玩完——”

李如柏见皇帝发火,连忙跪倒在地,口称末将死罪,惹得君父动怒云云。

皇帝发了一通脾气之后,逐渐平静下来。然后竟是从一旁的书柜中摸出一份奏疏,皇帝说道:“这是熊廷弼给朕上的折子,这一年多来,他经略辽东,着实发现了咱们明军内部的诸多顽疾!这些顽疾不去,则大明王师只会在同北虏、东虏的战事中屡战屡败!”

李如柏诚惶诚恐地接过折子,对于这个熊廷弼,李如柏还是很倾佩的,他一个文臣就然可以弹压的住辽地的骄兵悍将,最不可思议的是,熊廷弼一个文臣,竟然可以跨领域跟努尔哈赤在辽东千里战线上掰腕子,两军相持一年有余,实在是令人叹服。

旁人不消得努尔哈赤的厉害,可他李如柏却是心知肚明!

努尔哈赤是这个时代最杰出、最伟大的统帅!他驰骋于天地之间,无人可敌。

可偏偏熊廷弼却能让努尔哈赤吃瘪,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不能扩大战果,徒耗光阴。

同时李如柏也深知,这个熊廷弼颇受皇帝器重,此次被撤职,皇帝也是迫于满朝文武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并非皇帝本意,所以熊廷弼起复是迟早的事。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李如柏都丝毫不敢对熊廷弼有轻视之心!

翻开奏疏,李如柏发现,奏疏里通篇讲述的都是辽东马政的事项。见状,李如柏直觉心头发寒,后背顷刻之间便被冷汗浸透。

原因无他,只因这熊疯子的奏疏之中,早已将今日李如柏

同皇帝说的马政之弊讲述的明明白白!

既然皇帝已经从熊廷弼处得知了大明朝马政的诸多弊病,为何还要让他李如柏前来,再问一遍?岂不画蛇添足?

唯一的理由便是皇帝在试探李如柏,试探他李如柏的忠心!

皇帝向瞧一瞧李如柏所说是否与熊廷弼的奏疏一般无二,若是有丝毫隐瞒,就说明他李如柏不够忠心,何止不够忠心,简直是私心过重,不恤君恩,罪该万死——

李如柏轻轻的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心有余悸的想道:还好还好,自己顶住压力,给皇帝交代了马政之弊背后的那个既得利益集团,若非如此,皇帝起了疑心,觉得自己不够忠心倒还是轻的,若是皇帝因此怀疑自己乃至是李家也与贩卖马匹有染,也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员,那乐子可就大了,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熊廷弼在奏疏中直言不讳地提到:

“辽之最急者马,而辽之最不堪用者亦马;辽之最耗国储者马,而辽之最累军士者亦马。”

“辽之不惜马也,起于官不以法绳军;而官与军又图马死以为利。帅曰:‘马不死,而吾所养之马何以售? ’裨曰:'马不死,而吾验马之钱何以来? ’军曰:‘马不死,而吾与马户通同及阖族帮买之利何以得? ’是官与军无一人而不咒马之速死者。马即欲不死,不可得矣? ”

熊廷弼的这一封奏疏,可谓是切中时弊,因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努尔哈赤对待马政的态度:努尔哈赤作为举世罕见的骑兵统帅,自然极为重视马匹,他时常亲自视察养马场,见马匹膘肥体壮者,则赐予养马倌儿酒肉(努尔哈赤时期,酒肉都是奢侈品,这种赏赐已经很重了),可若是让努尔哈赤瞧见大批马匹马瘦毛长,轻则鞭笞养马倌儿,重则拉到野外处决,以儆效尤!

大明虐待战马、努尔哈赤则视军马为手足骨肉,高下立判。大明在战场上又怎可能打得过努尔哈赤?

皇帝说道:“熊廷弼在奏疏中说,边军将帅不仅每岁购买蒙古马,而且还在边关跑马圈地,私设养马场,命家丁、奴仆为自己养马,而养的这些马匹都怎么获利呢?好办,直接命人将军中骑兵的马虐待死,然后将从蒙古买来的马,自己养的马,转手卖给自己军中的骑兵,如此自产自销,边军将校获利颇丰,可替他们擦屁股的却是户部的国库,却是朕的内孥!他们这那是买马卖马,简直是吃马!这不是在喝朕的血吗?”

皇帝气愤的嚷道:“贪墨兵饷还不是最让朕痛心疾首的,最令朕怒不可遏地是如此虐待马匹,则我大明骑军战力葬送无疑,别说直捣黄龙,追亡逐北了,就是跟蒙古、女真野战都只有挨打的份儿!怪不得这些年来我大明在九边节节败退,胜少败多!没了马,还打个屁,全都龟缩在城头上吃风沙吧。”

“马政之弊,才是我大明不能也不敢与北虏、东虏野战的深层次原因!”皇帝斩钉截铁地嚷道:“必须改革!必须革新!必须扭转乾坤!否则日后鞑子们再来口边,朕的王师就只能骑着猪、骑着驴去打仗了。”

李如柏连忙跪到,口称吾皇圣明云云。

可皇帝也深知改革马政谈何容易?

要改革,就需触动了既得利益集团的奶酪,自古以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还不跟你急眼拼命?

徐徐图之吧。

打击九边贪腐将校,尽罢他们私人养马场的时,倒是可以交给叶向高来做,反正得罪人的事皇帝是不能亲自动手的,否则岂不失了“仁德明君”的招牌?

反正现如今叶向高正在联络东林党人整治九边,得罪的九边将校海了去了,虱子多了不痒,总之,让叶向高头疼去好了。

至于同蒙古人互市,购买马匹,转卖内地,从中牟利之事却是令皇帝眼放金光。大明朝现如今行将朽木,摇摇欲坠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是腐败成风!

是朝廷没钱!

皇帝现如今做梦都想着赚钱,否则也不会数次督促田弘遇快些押解银钱抵京,否则当初也不会给魏忠贤出了个卖官鬻爵的馊主意。

虽然皇帝继承了皇祖、皇考留下来的庞大遗产,可架不住大明这艘破船四处漏风,到处需要缝缝补补,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赈灾、改革、抵御关外鞑子,镇压国内农民起义,土司叛将叛军等等,就更别提皇帝还想着早点儿平靖海内,好过上自己奢靡的小日子那点儿心思了。

钱!

钱!

钱!

皇帝可谓是掉进了钱眼里。

皇帝对李如柏道:“合格军马的事,你放心。朕很快就会重设【太仆寺】,将与蒙古鞑子互市的权力收归朝廷,让太仆寺的官员去交涉,去办理。而九边将帅,日后将没有权力直接同蒙古人互市,等太仆寺将蒙古马买来,朕让你第一个去挑选良马,可好?”

闻言,李如柏匍匐在地,摆出一副被皇帝的英明神武折服的五体投地的模样,又是好一阵跪舔跟歌功颂德。

皇帝笑了笑,对这些溢美之词不知可否,他挥挥手,李如柏自觉地离了。见他离开,皇帝的脸色随即变的阴沉,下一刻,皇帝朝殿外怒喝道:“让魏忠贤那个老猪猡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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