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至刚至正的英雄之气，在初露锋芒时，也可能表现得极为浑浊。
——《给我的女儿》 奥丽莎·摩尔·蓝比西（塔沙克）
***
这几日，索索玩得尽兴。他陪伍德一起外出探讨村庄防卫，也与村长见面简谈村庄历史，还和米妮相伴赏雪赏景——对他来说，这十天是用金钱换回的不可多得的欢乐时光。毋庸承担任何责任，毋庸忧虑任何后果，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或许，这才是最适合他这种人的生活方式吧？
钱的话，还有很多。
哪怕没有了，也可以去黄金城再赚；哪怕黄金城不敢再回去，也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抓几个占山为王的土匪或名声不好的奸商，直接杀、直接抢。
活在这世上……
我，活在这世上。
“……”
这一日，他依旧与米妮相伴而行。
小小的猴儿般的女孩——可爱却又不那么俊俏的脸蛋，可爱却又不那么柔顺的金色发丝。作为玩物，她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索索不爱米妮，但他很喜欢她这种人。
用钱就能摆平的男女关系是他最渴望得到的东西。米妮是个好姑娘，她知道男人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也知道她所侍奉着的这个男人期待的东西是什么——在彼此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不逾矩、不骄纵，最初虽总想着依凭着我离开山村，但渐渐地，却也没了下文……想来，聪明如她，一定已参透了这件事的本来面目吧？
金钱。
我和你关系的唯一基础，便是金钱。
我们以金钱为纽带，你爱我的钱，我则喜欢你不吵不闹、一味讨好的低微与奉承。
这样岂不是很好么？
和我相爱的女人，我爱她们，她们也爱我，然后她们便死了——那些爱我的，死了。
既然如此，我又该为何而爱呢？
结果，爱情这玩意儿岂不是本来就不重要吗？
只要是个女人，就能满足我的性欲。
陪在我身边的不管是谁都无所谓。
你在这儿，你愿意陪着我；我给你钱，你和我睡觉。我不关心你和你身上正在发生或发生过的事，你也别关心曾发生在我身上和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们互不叨扰，就像最初见面时那样——我买你的东西，你把东西给我……咱们两个，互不相欠。
……太美好了。
这样的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索索将空洞的目光投向远空——在那一湾被夕阳染作妖艳灿红的天际间，流云如丝，碧天却似浪潮。
浪潮……
也不知，美狄亚究竟征服到哪儿了。
以她的能力，想必已经在东方公国彻底扎稳脚跟了吧？
在发现我逃走、我背叛了之后——她也差不多该重新找个英俊、魁梧、勇敢、自信、浪漫的新男人了吧？
“……”
找一个，比我好一万倍的男人。
这样才好。
我这种人不值得她爱，更不值得她继续付出什么——她理应得到更好的人生。理应找一个真正爱她、真心爱她的能与之相伴一生的男人…哪怕对方很多情、很花心，也至少该是个愿意将她捧在手心里的，能凭着自己的力量保护她，进而保护她今后创建的国家、孕育的孩子的真正的男人……而不应是我。
她不该爱上我。
说到底，我这种人凭什么能得到她、她、还有她的爱呢？
我保护不了你。
我甚至、即便想保护都保护不了你。
只能默默看着手心里的沙子流光。
也只是傻傻地在攥紧拳头后，任由拳头里的沙子流光。
……怎么做都不对。
做了也是白做。
哪怕用别人的命当筹码，哪怕拿别人的命当铺垫——自以为退步已经够多了，那干脆别退了。可是，前进一步是悬崖，后退一步更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无法前进、无法后退。往前走是错，往后退更是错，无论怎么做都是错、错、错！
……够了。
够了……
相比起你们，我更爱的是我自己。
本该如此。
早就应当如此！
保护？保护谁？保护你么？保护你这么个蠢到爱上一个废物的白痴么？
不。
不了。
够了。
够了啊，傻瓜。
……去死吧。
你们、
够了……
“……”
还是现在更轻松。
再也不会有谁死掉了。
再也不会失去什么了。
该失去的，我全都失去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我还需保护什么？
我的钱？不，钱财是身外之物。只要想要，我随时都能得到新的金银。
爱情？不，我已经放弃了爱情。欧丹死了，朵拉自杀了，明明被我背叛却不知自己遭受背叛，转而继续接受我的美狄亚，现在也已经被我彻底抛弃了。
亲情？友情？我全家死绝，就剩我一个；屠杀科纳穆时，里面说不定还有些我当初的朋友，就算他们不在那儿，也肯定在科纳穆周边的什么地方因我死伤殆尽。奥尔马奇兰的那些，只要再不相见就再不算是朋友；最近遇见的这个，反正接下来就要分开也不会妨害到他——我，索索。我现在……我是一个，孤家寡人。
正因如此，才无所畏惧。
正因为什么都不害怕失去，所以才什么都不再害怕。
“对的，就是啊，在曼铎山我曾看到有个老头儿推着车，上面装着好几只灰狼崽儿。”米妮一惊一乍地说着话：“他还说，想把这些狼崽儿当狗崽儿卖出去！可那些商人哪儿是这么好骗的？她们最后开出来的价儿，根本不值他辛辛苦苦掏狼窝的成本。哎哎，真不明白他当初怎就不直接拿狗崽儿往外卖。”
“谁知道哩。”
随口应一句，索索一笑，进而在简单思索后继续答道：“兴许，他是觉着狗崽卖不了高价吧？”
“那肯定呀！乡下的土狗，随处可见的玩意儿，哪儿那么好卖！”
“不过，灰狼这东西要是能带到外面……让那些达官贵人们知道了，倒也不至于卖不出去。”略一思索，他便想出了个馊主意。像是蛊惑贵人买狼崽，或是先出资抬高身价、唬住某座城市的市民们后再高调送一只狼崽给城中最受尊重的贵族，这样也可达成欺诈抬价的效果。
不过，这是个馊主意…毕竟，山里面的老头儿肯定做不到这个，而且只为了卖几只狼崽也不值得。
“说到狼崽子——你知道吗？小时候啊，我还跟爸爸在山那面找见过狼窝呢！”
“狼窝？”
索索微地一怔：“离人住的地方这么近？”
“可不是嘛！当时呀，我们就回村里找了人，小伙子、大伯老叔什么的一起拿着锄头、耙子就过去了，一个都没放过！”
“……”索索眨了眨眼。
他问：“狼崽也没放过？”
“嗯。我本来还想抱一只回去，可爸爸说不行。”
“……你爸做得没错。”
略一沉吟，索索清笑道：“小狼已经能认人了。它记得你们杀了它妈，留下来就是祸害。”
“是么？我就没想到这点。”
米妮憧憬的看着索索——仿佛对这个女孩来说，不管他说了什么话，都特别值得崇拜。
不过，这个话题倒也勾起了她对儿时岁月的怀念：“我们捣了的那个狼窝还在——反正咱们这儿也看，那儿也问的。趁着这个机会……干脆，过去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