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自己进去吧，我去找小安子聊聊，看看他对宫女住所失火的事有什么看法。”
替林珍儿掀开帘子，乐珍抬着头往天上看，指着一朵白云说道，“您看那朵云，好白啊。”
林珍儿知道她心虚，抬头瞄了一眼，哭笑不得，“白云不白怎么叫白云？”
乐珍嘿嘿笑道：“不知道，总觉得那一朵好像特别白。”
林珍儿笑道：“好啦，你不是要去找小安子吗？快去吧。”
“等您进去了，我再走。”
林珍儿拿她没办法，接过她手上的帘子轻轻放下，悄声走到书架前，轻轻拍了下正在看书的裴景皓。
“怎么是你？”裴景皓把书随手一丢，拉着她的袖子刚要诉苦，突然瞥见窗边有人影晃动，立即拉着她躲到屏风后面，轻轻嘘了一声，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林珍儿乖乖地躲在他背后，突然瞥见他背上有一根长头发，轻轻拿起来打量了一下，看了看他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认头发梳得很整齐之后，莫名觉得不爽。
虽然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头发，但上面还有一股浓烈的香味，应该是头油的味道。
她对这种味道很熟悉，因为李阿曼身上一直有这种浓烈的不知名的香味，不管岁月如何变换她的容貌，这种香味却始终不曾消失。
陆文娟说这是她当花魁留下的后遗症，是她的本性。
林珍儿对此没有想法，但她对这根头发很有意见，而且十分不爽。
她虽然也用头油，但她可以肯定不是这种味道，而裴景皓没有用头油的习惯，那这根头发只能是其他人的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其他女人的。
林珍儿捏着头发在他眼前晃了晃，冷冷道：“穿衣服之前最好检查一下，让人看见了容易产生误会。”
“这是什么？”裴景皓拿过头发看了一眼，急忙把它甩掉，“你从哪里捡到的，恶心死了。”
“从你背上啊。”林珍儿起身走到书架旁，随手抽了一本书打开，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合理情绪。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风吹过来的吧。”裴景皓扯着衣服往后背上看了一眼，皱眉道，“你快帮我看看还有吗？瞧着怪恶心的。”
“不就是女人的几根头发嘛？有什么恶心的。”林珍儿仔细看了一圈，摇头道，“没有了，就这一根。”
裴景皓拍了拍袖子，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林珍儿把书砸到桌上，冷声道：“下次穿衣服之前还是检查一下吧，让她给你多看看，免得你又觉得恶心。”
“高朗又不是我的丫鬟，哪能让他做这些呢？”
“什么高朗？我不是在说高朗。”
“那你在说谁？”
“你心知肚明。”林珍儿往他心口戳了一下，甩着袖子正要走，裴景皓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她的手腕。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有话好好说嘛，别阴阳怪气的。”
“阴阳怪气？我哪里阴阳怪气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阴阳怪气了？”林珍儿用力挣脱他的手，刚走了两步又被他拉了回来。
“你又不相信我？”
“那你发誓，你这段时间都没有碰过女……”
林珍儿咽了咽口水，忽然没了勇气。
“没什么，这不关我的事，我没兴趣管。”
“想要得到你的一点点信任还真是难啊。”裴景皓慢慢松开她的手，喃喃道，“难不成真像她说的那样，你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林珍儿用力握紧拳头，冷笑道：“您现在才反应过来吗？未免也太迟了吧。”
虽然是气话，但在此情此景，这句话听着就像是真心话。
裴景皓无言以对，虽然觉得脸上挂不住，但又舍不得对她说狠话，只能转身回到书架前，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林珍儿低着头悄悄退到门口，死死盯着蔚蓝的天空，试图找到乐珍刚才所说的很白很白的那片白云。
乐珍见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脸上亮晶晶的，急忙丢下叶子冲过来。
“您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惨啊？”
“有吗？”林珍儿摸了摸脸，拿起拳头往墙上打了一拳，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好像有什么恶鬼在追赶她一样，没有一丝留恋和犹豫，只一个劲地往前走，直到她从台阶上滚下去，丢失的理智才一点点回到她脑子里。
“我的天啊，天啊，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乐珍急着要去扶她，结果不小心踩到裙子，连人带手炉一起砸到林珍儿身上，把她砸得彻底没话说了。
“姑姑，以后少吃点宵夜吧，我感觉我的骨头至少断了十几根。”林珍儿捂着肚子站起来，正要伸手去拉她，眼前一黑，又重新躺下了。
乐珍吓得半死，急忙找小安子过来帮忙，一路哭喊着把林珍儿送回长乐殿，又一路哭喊着去找张德阳，把他也吓得半死。
“你大白天的哭成这样是要吓死谁啊？我以为太后薨了呢。”
“呸呸呸，不准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乐珍伸出手在他嘴上打了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都怪我吃得太多了，都怪我吃得太多了，都怪我吃得太多了啊！”乐珍摸了摸肚子上的肉，咬牙发出一声低吼，默默流下两行热泪。
张德阳很快发挥想象力，想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合理的解释。
“你把太后给撞飞啦？”
乐珍瞪了他一眼，抓起袖子抹了把眼泪，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不小心压到她了，她站起来晃了一下，然后就晕倒了。”
张德阳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她：“什么？你这还不如把她给撞飞呢，你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呢？好好的干嘛袭击太后啊？”
“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乐珍往他胳膊上打了一拳，瞪眼道，“白长了这么粗的腿，走得比乌龟还慢。”
张德阳抱紧药箱，不服气地回道：“欸，你进行人身攻击就没意思了啊，我又没说什么，不都是你自己说的。”
“没时间跟你废话了，走快一点吧，不然真要出大事了。”乐珍拎起裙摆开始加速，张德阳打了个哈欠，微微眯起眼睛。
“那我先走一步了，您老悠着点，别闪着腰了。”
乐珍回头正要骂，眼前突然刮起一阵风，等她看清楚的时候，张德阳已经把她远远甩在身后了。
“简直有病。”
乐珍擦干眼泪，拎着裙摆小跑起来。
虽然这样不合规矩，但眼下还是林珍儿的安危更为重要，她害怕江嬷嬷会受到惊吓，害怕那些不懂事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趁机偷懒惹事，害怕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长乐殿又要陷入混乱，总之就是什么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