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小黄鸡子扭摆着屁股散开追逐，“呜哇，呜哇，”刺耳的鸣笛声由远而近，就像杜鹃啼血，打破宁静的早晨，三邻六舍半开着门，探出头，看着那辆从自个家门口呼啸而过的车辆，嘀咕个不停。
只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吸扯力量，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抓着自己身体，一路往下扯去，耳边听着模糊的声音。
“风声、雷声、笑声、哭声、打闹声、各类动物参杂在一起的啼叫声、河流小溪淳流声、声声入耳，却不能分辨出它们究竟出自何处，越想越是模糊，也许这就是集半声，毕生之声。
无形的力量拖拽着身体不停的往下沉，老人常说的“无常索命，死入地狱轮回，走奈何桥，喝孟婆汤，罪孽重的要经受油炸火烹之苦，走畜生道，我细细想来，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知道在隔壁李寡妇洗澡时，被我偷偷把她衣服藏起来这事，算还是不算？若是算，不知要挨几下的抽心打魂鞭？”。
……
…………
这是这身体的思想，并不代表是顾江澜的思想，但他此时有些分不清，他这是要去那里，“真的是轮回转世，再为人吗？或者说……是别的什么东西”。
顾江澜知道，这天地有冥域的存在，可他并不认为，冥域就会接收人类的亡魂，所以他并不认可这具身体所认为的那样，死后能进入地狱，就算可以，那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并不是这具身体能承受的。
按照之前思雯他们的说法，外面的天地，是一个比一个更大的圈，居住着不同的种族，想要进入神域，必须为奴为仆，那想要进入冥域，是否就真的如此轻松？死后的灵魂就被接引而去？顾江澜认为这如同天方夜谭。
冥域住着鬼族，至于它们怎么诞生的，没人说的清，透着神秘，但他们确实存在，可人族是人族，鬼族是鬼族，若是一个凡人死后就被接引而去，以人类庞大的数量来说，这么多年不知死了多少万万人，那现在的冥域，相当于一个变相的人族根据地了。
等待这具身体整开眼的那一刻，顾江澜所有的猜想，瞬间被推翻。
当空烈日，灼着黄土，没人说的清这里究竟是那里，成片的山脉，横看成岭侧成峰，高悬的瀑布透过云层向下洒落。
五色的麋鹿在悬崖绝壁中行走，穿着道袍的牧童斜躺在青牛背上，翘着二郎腿，嘴中叼着狗尾巴草，悠闲自得的挥动手中的牧鞭，驱赶成群的异兽，就仿佛是在圈养着家禽。
云海翻涌，各色的飞剑如破浪前行，大鱼腾海般，从空中跃出，剑影成线，破空而去，飞剑上站着的男男女女，气质出尘，画中仙，也不过如此。
天地无垠，海空一色，山河走势，气势磅礴，压得人喘不过气。
苍穹深处，有一轮缓缓滚动的黑白磨盘，从磨盘口流出九色水桨，水浆化成九色雨露洒落大地，那九色雨滴仿若天生胎盘，在九色的表皮之下，有一个个初生的幼灵，安静的沉眠，仿佛在等待着睁眼的那一刻。
顾江澜看到黑白磨盘的那一刻，随着磨盘转动，那巨大的吸扯力又再次来袭，但这次顾江澜只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推力，把自己推了离了这具身体，彼此往相反的方向飞去。
顾江澜只感觉整片天地越来越模糊，一切都看不真切，最后的那一刻，看到了那具身体，如同一颗豆子一般，被吸入了磨盘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耳边不知道传来了谁的声音，不轻不急：“真命天主，一波三折。”
……
…………
当顾江澜再次睁开眼眸时，已经发现自己身处在石室之中，或许严格来说，他的身体本来一直都在这里不曾离去，一只眼滔天的桀骜，一只眼平静不起波澜，仿佛是两个人，却又是同一个人。
另一只眼的桀骜慢慢褪去，顾江澜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是幻？非幻？谁说的清。”
调整过来后的顾江澜，看着周身透着浓厚死气姑苏单，开口道：“姑苏前辈，您无碍吧？都是晚辈不够谨慎，险些酿成大错，还拖累了前辈。”
当顾江澜的意识回归身体时，在这期间发生的一切，包括九世金蝉和姑苏单的对话，都已经知晓。
姑苏单外放的气息收回体内，眼睛慢慢的睁开，此时的姑苏单看起来，就如同是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全凭一口气在撑着，随时都有驾鹤西去的可能。
“江澜，你回来了？”。
“嗯！”顾江澜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再次开口道：“姑苏前辈，莫要多言，晚辈先给你渡气疗伤。”
姑苏单抬起了手阻止了顾江澜，摇了摇头道：“没用的，老夫的身体老夫知道，苟延残喘这么久也足够了。”
顾江澜脸色凝重，再次道：“姑苏前辈，莫要说这些丧气的话，我知道这天地中有些续命的宝物，只要前辈稍等片刻，江澜这就去为你取来。”
姑苏单再次摇了摇头后，否决了顾江澜的好意，而是语气坚定的说道：“不用为这残身，做那些无用功的事，老夫只求一事，只求江澜莫忘了老夫和你的交易。”
顾江澜盘膝坐了下来，和姑苏单平地而坐，同样眼神透露着坚定，道：“就算九世前辈不代江澜答应，江澜若是知道了，也会义不容辞的去做，既然知道了，那江澜必定此生铭记，不负前辈所托。”
姑苏单听完顾江澜的话语后，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声如雷动，“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幸遇小友，老夫就此无憾，别过！”。
“前辈”。顾江澜骤然伸出了双手，想要阻止那松下的身体，可当自己的双手和姑苏单的身体接触的那一刻，就如同是握住了流沙，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握不住。
看着化成星星点点的身体，慢慢的消逝，顾江澜知道这是魂飞魄散，就算是天帝再世，也回力无天。
顾江澜只感觉整个身体无比的沉重，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体，朝着星火的方向，鞠躬行礼。
顾江澜和姑苏单并未有多深的感情，一共也只是见过两次，但令顾江澜对姑苏单尊敬的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他无声的付出，特别是他和九世金蝉所交谈，被顾江澜知晓后，这种尊敬化成更沉重的悲痛。
“姑苏前辈，请放心长眠，江澜定会代你走完这条路。”
……
…………
石室中只剩下一座孤独矗立在中央的四方鼎，和一道寥寂的身影，身影负手而立，眼中直盯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四方鼎，开口道：“这片天地和地下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关系？”。
或者我这样问，更明了一些，“人、鬼、神、妖、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既然你已经猜测出来，还需要问本座吗？”。
顾江澜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天地为牧场，圈养着众生，我说的，对吗？”。
良久没有传来九世金蝉的话语，只有重重的叹息声。
顾江澜再次嗤笑道：“可真是庞天大手笔，究竟要什么样的大势力？才能做到如此？让神鬼人妖，都听令于它？”。
“江澜，这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本座劝你还是不要深究，毕竟这对你们人族来说，也不算是坏事。”
顾江澜再次嗤笑道：“众灵为草，供养着待长成的牛羊，你却说这对这是好事？江澜倒要问问金蝉前辈，这若是让你族如此，你还会说出这种风凉话吗？”。
九世金蝉气结，但他知道顾江澜虽然好说话，但有些事情上就是一头倔驴，只认理，所以也只能强行压下这股气愤，不和他争吵。
良久顾江澜才又再次开口道：“请金蝉前辈莫怪，江澜只是对事不对人。”
九世金蝉再次叹息一声，不知道该如何说好，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使这倔犟的男子信服。
顾江澜目光幽幽，他所见所闻都是这样的匪夷所思，若说天地是一个又一个圈，那他就是在这一个又一个圈里打转，现在他不知道他究竟该信谁，或者不信谁。
“生时香火供养诸天，死后化成雨露滋养大地，在这片天地的生灵，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生灵眼中，我们就如同是养分，支撑起整个宇宙运转的养分，说什么神鬼人妖，只要身处其中，不过是一条可悲的可怜虫罢了。”
“江澜，你如此话语，偏激了，莫要着了魔道。”
顾江澜周身狂暴的气息四溢，满头银发无风乱舞，仰天大笑道：“魔道？若魔是无法无天，那我从此便是魔！”。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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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顾江澜倒要看看，是谁在圈养着众生，又是谁跳脱在外，冷眼旁观，就算躲在坟墓里头，我也要把你拖出来，曝尸荒野，用你的肉，日夜饲养着秃鹫，让你也尝尝这众生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