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出手，自然把新来的两个丫鬟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段春盈坐在窗台前，听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嘴角含笑，时不时抓一把精米洒在上头。
幽茗第一回看见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段府偶尔还会传言段家这大姑娘有疯病，时不时会跟鸟雀自言自语。
她不免留意了几分，却见段春盈目光清明，哪里有一点疯癫的感觉？
绿岚倒是见怪不怪，瞧着袋子里的精米费得差不多了，又叫幽杏去厨房送了些过来：“姑娘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的确是好事，只怕府里很快就有喜事了。”
闻言，幽杏满脸疑惑道：“大姑娘就要出嫁，这不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红盏瞥了她一眼，这丫鬟老实怯弱，这张嘴倒是会说话。
段春盈摇摇头，没跟幽杏多说，只吩咐绿岚道：“去箱子里瞧瞧，我依稀记得有一支银簪，做工尚可，用锦盒放好，回头送人。”
绿岚乖巧地应了，幽杏一脸糊涂，幽茗倒是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红盏听着外头吵吵闹闹的，颇尤为不痛快，皱着眉头出去，没多久就一脸惊讶地回来，跟着绿岚伺候段春盈起身，忍不住开口道：“大姑娘，昨天打头的那个陪嫁丫鬟，夜里悄悄去书房伺候老爷，仿佛是成了事，长风苑如今是炸了天，夫人正大发雷霆呢。”
她说着，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段春盈并没有多少惊讶，点了点红盏的鼻尖道：“你倒是高兴得很，就没想到幽涟抬了姨娘，可不就是府里的半个主子，你见着她也得行礼的。”
红盏嘟着嘴，冷哼道：“她能不能真的抬为姨娘，还不是夫人一句话的事。”
她倒是觉得，段夫人绝不会就这么便宜了幽涟，让这丫头顺顺利利成为段老爷的身边人。
段老爷突然收了如容就罢了，如今又收了幽涟，段夫人指不定要气疯了。
“幽涟倒是胆大，奴婢记得她昨天是送去了蓝烟苑的？”红盏眨眨眼，段夏荷院子里的人跑去了段老爷的书房，还把人给勾了去，成了事，段夏荷只怕也要气得心肝疼，不知道多少人今天就要倒霉了。
“今天都安安分分呆在紫墨苑里，别出去了，不然遭了池鱼之殃，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段春盈有意多瞥了红盏一眼，清楚这丫头最是喜欢热闹，少不得想要跑出去打听一二。
红盏皱着眉头应下了，心里蠢蠢欲动，却因为段春盈这一瞥，到底还是收敛下来。
想要知道什么，回头不用打听，只怕整个段府随便一个碎嘴的婆子都能传得沸沸扬扬，何必在这个节骨眼里给段春盈惹事？
幽杏也是一脸诧异，倒是幽茗并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
见段春盈瞧了过来，幽茗低声答道：“幽涟容貌最是出色，女红更是一等一的好，嬷嬷打算把她卖一个好价钱，自然不吝啬栽培。她从小没受过苦，在蓝烟苑只怕吃了苦头，便出此下策了。”
在蓝烟苑做粗使活计，倒不如攀上段老爷，好歹成为半个主子，不必被人随意发卖出去，朝不保夕。
幽茗并不意外，幽涟吃不得苦，段老爷没有多少侍妾，最是适合不过了。
“她倒是出手如电，丝毫没一点犹豫。前脚才离开紫墨苑，后脚就跑到书房去了。压根不给人防范的机会，难怪能成事。”段春盈对幽涟还是有两分佩服的，在段夫人的眼皮底下勾上段老爷，这简直是直接打了段夫人的脸面，叫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这些幽涟必然也知道的，依旧冒险为之，显然是豁出去了。
“正好，昨晚准备的贺礼，幽茗这就送去给幽涟，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段春盈摆摆手，不介意把这水搅得更浑。
段夫人在长风苑狠狠砸了一套茶具，依旧没能平息心底的怒火。她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夜，幽涟那个狐媚子就跑去书房勾上段老爷。
如今段老爷红光满面，一大早派人来告诉她，要抬幽涟为姨娘，叫段夫人如何能不恨？
“夫人息怒，可要仔细身子骨，别让不相干的人给气坏了。”荷颜心下叹气，吩咐小丫鬟收拾好花厅的狼藉，又小声道：“夫人可得沉住气，不然自乱阵脚，可不就是让那起子小人得志了？”
段夫人也明白这个理，压下心头怒火，冷笑道：“的确，若是我给气病了，可不就便宜了那狐媚子能在老爷身边日夜伺候了？”
她琢磨着该怎么除掉幽涟，就见段老爷进来，尴尬地解释道：“昨夜喝了几杯酒水，没想到醉了，也没看清身边伺候的人是谁。”
这话听听就罢了，幽涟如此一个生面孔在书房出现，段老爷真没看出来就奇怪了。
段夫人满腹怒火，却也只能挤出一点笑来：“老爷素来洁身自爱，又哪会随随便便让一个面生的丫鬟进书房去？”
就连段夫人进书房，也是要请示过段老爷的。
如今幽涟轻轻松松就潜进去，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会相信？
指不定是费了不少银钱，收买了段老爷在书房伺候的小厮。若果谁都能随意进出书房重地，又有何秘密可言？
段老爷原本对幽涟有几分满意，身姿娇媚，容貌上好，又是懂得如何伺候人的，昨夜相当尽兴。不过一个丫鬟罢了，收就收了，只是要跟段夫人说一声，免得段夫人醋意横生，叫幽涟没能落个好。
只是段夫人如今一提醒，段老爷从温柔乡里骤然醒转过来，摸着胡子不吭声了。
段夫人见他意动，又柔声劝道：“幽涟原本是我给大丫头买来做陪嫁丫鬟的，可惜大丫头只收下了两个，其余的都送给两个妹妹了。这幽涟该是在蓝烟苑的，神不知鬼不惧就跑到老爷的书房去了。若非老爷如今提起，我还被蒙在鼓里。一个外人都能随意进出书房，老爷实在不能不多留神。”
“夫人说得在理，不过我已经收了幽涟这丫鬟，总不能直接打发出府去。”段老爷有些迟疑，原本琢磨要把幽涟抬为姨娘，如今却有些不肯定了。
段夫人自是看出段老爷舍不得幽涟这个小蹄子，顺着他的话答道：“幽涟已经是老爷的人了，哪里就能发卖出去？既然发了错，小惩大诫，让她明白书房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出的。敲打一番，以后也不至于给老爷惹事，给段府惹来麻烦，老爷觉得呢？”
“夫人说得对，那就让幽涟在夫人身边学学规矩，不至于以后闯祸。”段老爷一锤定音，这事就定下了。
段夫人一听，不免多说了一句：“也好，阮嬷嬷虽说不如严嬷嬷的规矩学得好，指点幽涟一番也是足够的。等回头幽涟提为侍妾，再送到老爷身边伺候就是了。”
段老爷满意地看着自家夫人贤惠的模样，不在意地道：“先收为通房丫鬟，回头若是有孕，再提为侍妾也不迟。”
段夫人笑着应下，等段老爷一走，她唇边的笑容就褪得干干净净了：“去，把幽涟弄过来，送到阮嬷嬷身边去。该怎么敲打，让嬷嬷心里有数，可别把人弄坏了，老爷可等着幽涟继续伺候呢。”
荷颜听得心里发颤，明白幽涟自作主张攀高枝，彻底惹怒了段夫人。
以后就算能送回段老爷身边伺候，这辈子也别想有一儿半女。区区一个通房丫鬟，又没有儿女，等年老色衰，段老爷哪里还会想起来？
到时候在段府，段夫人要怎么揉搓她，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幽涟也没想到使出浑身解数，变着法子讨好段老爷，辛劳了一夜，腰酸背痛爬起来，就听见了如此噩耗。
段老爷居然二话不说就把自己送去段夫人身边学规矩，她甚至连个侍妾的身份都没捞着，只是一个通房丫鬟？
说是丫鬟，主母想变卖想打发，只要嘴皮子一张就足够了。
幽涟心里发寒，顿时有些后悔跟着段老爷了，倒不如跟着段秋叶，好歹年纪小，少年初尝情滋味，可不就要更加死心塌地，哪里会像段老爷这般吃完一抹嘴，直接就把人抛诸脑后？
阮嬷嬷气势冲冲带着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冷笑道：“你这小蹄子居然敢擅自勾上老爷，真是嫌命长了。把人架起来送回去，老奴得好好教会你什么叫规矩。记住，段府掌家的是夫人，不是老爷！”
幽涟拼命挣扎，踢到其中一个婆子的小腿上。那婆子吃痛，转身一巴掌就扇在她的脸上。
阮嬷嬷皱眉，不悦道：“打人不要打脸，不然被老爷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这话提醒了幽涟，她趁机挣脱，转身就往书房跑去，恰好碰见了正出来的段老爷，看到幽涟脸颊上的五指印，一张小脸微微红肿，他不由蹙眉，看向阮嬷嬷。
这就是段夫人所谓的管教，果然连一个伺候的丫鬟也容不下？
幽涟跪在段老爷的脚边，一声不吭只红着眼落泪，哭得梨花带雨，实在是楚楚动人。
段老爷好歹跟她有了一夜，心下有些怜惜，冷着脸道：“我这就把人留下管教，不必夫人来操劳了。正好你回去跟夫人带话，幽涟今儿开始就是姨娘了，住在石莲院，恰好能跟如容作伴。”
阮嬷嬷一听，顿时傻眼了，心知自己把此事搞砸了，段夫人必然大怒，不由心下戚戚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