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呐喊的边缘 >呐喊的边缘

第三十三章 深夜跑路

夜晚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路,那路边堆满了令人感到麻木的杂色,闫寻失眠了。

他瞪着眼睛,直勾勾得望着老旧的天花板,心里混乱陈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声掠过窗外的树梢,一遍又一遍。

过了很久。久到嘴唇觉得干裂,觉得自己腰酸腿疼,越躺越不舒服,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伸出手,够着床头的夜灯。

夜灯发出的昏白灯光虽然很柔和,可蓦地出现一道光源,眼睛还是感到一阵酸痛,不由微眯着,闭上了些。

他摸索着桌子上的水杯,端起来,胡乱又大口的喝了几口,杯子里的水顺着嘴角和下巴流到内衣上,印下一滩水渍。

这时候父母房间传来一阵的声音。他神色卑微地笑着,心想,今夜他们肯定也是难以成眠了。

在从前父亲殴打母亲的时候,闫寻曾经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这个原生家庭,究竟会在何时何地为他带来灾难。

没想到一语中的,这个设想竟然成了真。并且来得是如此之快,猝不及防。丝毫没有给他任何的提示和预防针,也没有丝毫的转寰之地。真的太现实了。这命运远比想象中的风暴来得更猛烈,也更残酷。

只一个昼夜间,一切沦为一场灾难。一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背上二十多万的高利贷,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这个家庭的孩子,一个高中生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

那时,尚在读高二的闫寻,真的没有能力想的太远。只是隐隐觉得,以前的规划怕是要付之东流了,从今以后,他也许会像一叶孤舟,投身无底的汪洋。

似乎看见了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闫老三打开闫寻的房门走了进来,大半夜的,他竟然穿得整整齐齐。手上还拎进来一个半滑轮式的拉杆旅行箱。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神色复杂地看了闫寻一眼,然后用一种短促而命令的语气吩咐道:“我们要走了,闫寻,快穿衣服。把你要带的东西装到箱子里,搞快点。”

闫寻眉头一皱,“去哪?”

闫老三的眼神忽然很不耐烦,表情严厉而凶狠,“叫你收,你就收!”

但,此时此刻他的表演业已不那么奏效了。

自从他给这个家庭带来这场灾难,他在这个家里的“家主”地位就已然动摇崩溃了。

闫寻18岁了,已经有足够的体魄、力量、勇气可以和与他抗衡。闫寻现在已经开始质疑他父亲的每一个决策。

除了日渐老去的年龄和一点平庸到可怜的阅历,闫老三的确已经难以再掌握这个家庭的绝对话语权。

“你至少告诉我,去!哪!?”闫寻再一次发问。

在闫寻所受的教育里,书本里的知识、美德、修养,在他父亲身上好像一概都看不见。更没有什么精神上的交流。

他们父子之间,很明显的有着隔代教育带来的差距。上一代的人,因为贫穷和落后,教育水平参差不齐,有太多这样的闫老三,有些蒙昧,还固步自封。至少从2010年这个时间节点来看,被时代冲击的最惨的绝对不是80、90后的青年人。80后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90后有充裕的时间去成长。只有在当下的时代最为承压的上一代人,才是被生活的大山压着,又无力挣扎的群体。

他们大多是我们的父辈,平凡而令人唏嘘的父辈,我们敬爱也质疑过的父辈。

是偶然间听到beyond黄家驹,听到筷子兄弟关于父亲的歌曲时,无端浮现的面容。或严厉、或慈祥、或已不清晰……

而闫寻心里的那张面容,此刻显露的表情是多么悲催而纠结。

他的父亲闫老三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就像老了十岁。暗影里看不清他的面容,依稀看见他的眼角跳了跳,牵起深深的皱纹。

“去亳州。”

“去亳州?”

“去投奔你大伯,他在谯城区的一个工地包工。”

闫寻把眼镜戴上,又瞪大了眼睛,好像在父亲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确认或是破绽,“那钱不还他们了?”

“老子还个屁,老子输给他们这帮孙子的还不够多?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合法的好东西吗?没事!他们见不得光的,我们跑了就是跑了,以后不回来了就是了。”

闫寻低下头,沉吟了几秒钟,用颤巍巍地声音说:“那我的学还上不上?”

“家里呢……现在情况不好了,没钱给你上学了,就先不念了吧……”

闫老三尽量把嗓音控制的轻快着,好让闫寻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闫寻由原本的坐姿,颓然地往后躺去,躺倒在床上。实则是不想眼泪流出来被看见,他简单而干脆地应了声,“哦。”

“你放心,等条件好一点,明年就给你在上海找个更好学校,让你继续念书。上海的学校可比这里好多了……书肯定是要念的……本来就是打算让你考大学的……”

闫寻没有再说话。

闫老三倒是急了,“你快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10分钟,快点!”

说完他转身出去,到门口时忽又一愣,昏黄的眼珠子泛起一阵痛苦。

原来闫寻的母亲一直在门口听着,一直捂着嘴巴,流泪。

“你帮他收,搞快点。”

当夜,凌晨一点半的时候,这一家人偷偷溜出了家门。

临走时,只带着两床棉絮,一个蛇皮袋,两个脏兮兮的拉杆箱。在这里辛苦劳动经营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只有这些行李,可不是一场空么?

空旷的夜色茫然而清冷,大街上寂静无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从脚边飘过。

闫寻咬着牙,把肩上的棉絮往上提了提。暗自提醒自己,一辈子都别忘不了这种逃离的惶恐和屈辱感。

远远的,几声狗叫声,夜枭声,都令人觉得诡异难受。

没有挥手,也没有道别,像一个幽灵一样融进夜色。这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生而为人,尊严和体面是多么重要。

快要走到街口的时候,恰好来了一辆出租车。司机看到了他们,便停在街口等待。这么晚了,想打车的难,想载客的也难。

闫寻他爸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运气不错,刚好来了一辆出租车,省的等了。”

他加快了脚步,一边还招呼他们娘俩走快些,别让人司机等太久。

突然间,一道手电筒的光直直地照到闫老三的脸上,刺目的光线,令他下意识的用手遮挡。继而是第二道,第三道……

四个小混混从街口的门板房里走出来,衣服穿得松松垮垮,手里握着强光手电筒,在这一家三口的脸上来回地照,并发出戏谑的笑声。

领头的马脸青年倒是没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你们这些的我见多了,半夜跑路。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原来那个曹坤早就猜到他们要跑路,专门找了手下在这24小时倒班盯梢。这一点,他倒是没吹牛。毕竟人家是专业收账的,有的是极端办法对付不还钱的老赖。

“回去吧,这钱你们还不上,是不可能走掉的。”

马脸青年说。

听到这话,闫寻妈妈的身子突然晃荡了一下,她虽然一声不吭,但闫寻能感觉她的呼吸频率变得很凌乱,她脸色铁青,嘴唇看上去乌紫。

“妈,你怎么了?”

闫寻赶紧扶住她,一下没站稳,于是紧接着两个人双双瘫在地上。

闫寻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立刻就担心起来,“好烫。”

闫老三蹦了起来,像精神崩溃了一样,冲着收债的人咒骂着,大喊着:“丧门星!照你大爷!别照了,快救人啊!”

“装什么装?再装?”

领头的依旧是一副淡定的语气。“滚回去,大半夜的,我不想揍人,你们千万别自讨苦吃。”

突然,闫寻不知哪来的力气,抱起母亲就往出租车的方向跑去。

可结果是可以预料到的,还没往前几步,就被两个小混混一左一右的挡住了,一个二十出头、戴着粗金链的小伙,上前瞥了一眼闫寻怀里的病人,然后对那领头的马脸青年说,“大哥,这女的估计是真病了,脸色乌青,就像要死了一样。让他们去吧,可别搞出人命来。”

马脸青年点点头,想了一下,“去吧,不过要留一个人。”

他对闫寻说:“小孩,让你爸带你妈去医院吧,你把东西搬回去,然后回去睡觉。”

“行!”

闫寻很干脆的答应了,然后把人交给闫老三,“快去医院挂个急诊吧。”

闫老三接过来,又看了看闫寻。随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也无可奈何,也只好抱着老婆上了出租车。

之后,闫寻来回扛了三次,才把行李全部搬了回去。

相关推荐:前世管理局原木传奇之决战野人山大唐吃鬼人修城记璀璨的银河小鸣子回家记我在梦里抓坏蛋重启太阳重铸盛世文明闪电雷人传